“小悠……”
无忧回过头,她看着漫快了一步,走到了自己身侧:“怎么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无忧笑了笑,依旧踩在绵软的雪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漫迟疑了很久,才又开口:“你知道人孤独久了,是什么滋味吗?”
听到漫的话,无忧沉默了。
她太明白了。她才是这泱泱人间最孤独的人!谁能明白她心里想的呢?她的天赋让她可以共情天地之间所有的苦痛,可有谁能共情她呢?
无忧回头看向秦愚,他的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鬼魅神秘,挺拔高贵。
“游猎人常常小时候当乞丐,长大一点当奴隶,逃跑了当猎人,有钱了当镖头,若有朝一日被官家查出来,便是虎落平川,再无翻身之日,此生与森林为伍。”漫笑着摇头:“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做朋友,做夫妻,做亲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消失,不知道我在别处有没有情人,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朝一日找到亲生的家人抛弃他们。”
无忧听着漫的话,平静的看向黑夜里仍如白昼的雪原。
“我一个人走遍无涯大6,却也找不到一片我的归属地。”漫扭头看着无忧:“方向。方向多重要啊,可我却没有方向,无涯大6上,太多人没有方向了,尤其是我这种人。”
“很多吗?”无忧对上漫的眼神,却觉得心里一揪,不知为何的不安起来。
“很多,他们不是喜欢颠簸,而是找不到家。”
无忧只觉身上猛然一痛,脚下踉跄一下,她也不知道,身后那高挑的身影也随之紧张了一刹那。
“找不到家……”
“谁不想有自己的家呢?”漫又望向远方,目光寥落无边,犹如落在极南石川内,那迷雾里依旧方位难辨。
“我从燕阳出,一路到了西垂,经过中原时,用饿殍的名籍入了洛台门,学了些防身术,平日里偷学师兄师姐的技艺,最终东窗事,被赶了出来。
到了垂阳,凝门掌门在为秋旱后饿肚子的百姓施粥,官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掀摊子,我出手相救,掌门收我为徒,我边以为凝门是我的家。
可师父总挂念我的底细,她担心我是大津习作,只是为了铲除所谓妖魔门派。而官家却屡次造访,打听我的身份,我师父却一问三不知。
师父不忍赶我下山,我却不能拖累师父,就一个人回来了。
途中又想去南川看看,南川时妖作祟,我被时妖骗光钱财,误入风暴川,得了肺病。”
无忧听到这里,心头更是一梗。
“但好在治疗及时,一位妙手门的行者将我救下,为了不耽误我病情,他在了却自己的事情的同时,不忘带着我。
他带我去了遁仙门,说他和掌门有一事要了结。
那时,他日日上山和掌门下棋,我闲着无聊,就去偷师学艺,想看看这名门正派的仙术和凝门的御术有什么不同。
结果我被现,行者被误会,掌门说行者是想让我这个游猎人趁他下棋不备,杀了他,行者和他,还有掌门夫人的爱恨情仇纠缠了数年,以为我是来帮他们了断的。
最后我阴差阳错,将仙术和御术结合,杀死了仙姑,我在洛台门偷师学艺的事传到了遁仙门,行者以为我是惯犯,就要和我分道扬镳,再也不愿见我,也不让我说,我是他所医治的人。”
说到这里的漫,目光里带着隐隐作光的心痛和失望。
“你以为行者拿你当身边人。”
“他究竟是对掌门起了杀心没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全然不知,我是信他的,但他却不愿再信我了。”
秦愚觉无忧和漫并肩前行,二人畅谈一路,不知为何,他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青君问他在笑什么,秦愚才低声说:“小悠就有这样的能力,她总能让别人向她袒露心扉。”
“这是好事吗?”青君苦笑。
秦愚抬起眉毛,想了想,点下头,又摇下头,只是他却不纠结矛盾,只是觉得怎么都有道理:“说明她至纯至善,却又容易受害。但纯善之品格从不是错的坏的,错的坏的,是那些要害别人的人。坏的还是人罢了。”
“若我此刻能看得到……”秦愚揣起手:“就好了。”
五十里亭风声大作,他们跋涉数日终于有了歇脚的地方,茶栈里的老板告诉他们,夜里不要离开屋子,这几日风大,出去容易送命。
漫帮无忧处理了伤口,望着她脊骨上那个刀伤,思虑了片刻,才把无忧的衣服套好:“小悠以前受过这么重的伤,是怎么好的?”
“什么?”
“你脊骨上的伤口,看样子很深,才会有那样的瘢痕吧?”
那里是很深,那是降寒捅的窟窿。因为愈合的太快,又是一个感染很严重的伤,才落下了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