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對方回答,他又自顧自地道:「我聽說,你好像才二十九歲,是不是?」
薄韞白無心和他客套,放下蓋碗,正要離開。
忽然聽到魏雲山低低地嘆了句:「……她應該是十月的生日,這麼一算,也二十九了。」
老人望了一會兒木桌上的紋路,良久,苦澀地笑了起來。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我造過孽,所以,非得落個不得善終的結局。」
直覺告訴薄韞白,魏雲山接下來要說的事,和柳拂嬿有關。
「報應?」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直起身,語調佯作無心:「什麼報應?」
魏雲山給自己倒了杯白水,抖抖索索地喝了下去。
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亂喝茶之類的東西。
不像當年,他意氣風發,一步步架空岳丈岳母,熬死了髮妻,接過了原本屬於林家的林華集團。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大權在握之後,他卻並不覺得充實,反而時常想念妻子曾給他煮的紅豆湯圓。
自那以後,他罹患癌症,又失去了長子。女兒從此和他決裂,如今,偌大的家業,也就這樣敗在了手裡。
許是早就累了的緣故,面對面前這個青出於藍的年輕人,儘管知道了他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雲山依然生不出恨來。
反而,想到他和自己那未曾謀面的女兒同歲,魏雲山甚至莫名奇妙地,覺出一絲親切來。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和候在後面的茶樓經理招了招手。
茶樓經理會意,將服務員都帶了出去,關上了門。
「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告訴你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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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這事兒,已經壓在我心裡,這麼多年了。」
說著,魏雲山又喝了一杯水。
語氣帶著經年日久的陰翳,很沉,很低,幾乎聽不清楚。
「我曾經……想過要除掉我的親生女兒。」
窗外秋風大起,折斷了庭院裡金紅色的楓枝。
薄韞白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
指骨堅硬如玉,青筋凸起,在冷白皮膚上蜿蜒著遒勁的輪廓。
他一言不發地繼續聽著。
「我那時多年輕啊,只是林家一個倒插門的女婿。岳丈、岳母,還有我的妻子,全都壓在我頭上。」
「我費盡心思討好他們,才在林華謀了個總經理的職位。」
「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在外面有個私生女的事情,他們肯定會把我趕出林家。」
「如果這樣,我多年來的辛苦耕耘,也就全都白費了。」
沒有注意到薄韞白愈發黑沉的臉色,魏雲山仍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
「所以,我當時可真恨那個女人啊。那個姓柳的女人。」
「我告訴她打掉孩子,她不聽,哭著說什麼孩子已經有胎心了,還在她夢裡叫她媽媽,肯定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呵,女人家就是心腸軟。她不是愛錢嗎?我給了她一大筆錢,心想,這下她總能乖乖聽話,去打掉了吧。」
「誰知道,她一分錢也沒拿,跑了……」
提起柳韶,魏雲山似乎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情感。他擰著眉頭,好像重想起了被林家長輩壓在頭頂的那段日子。
「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岳丈岳母知道。我只好派人跟蹤她,跑遍了大半個國家,想除掉那個孽種。」
「誰知道,最後關頭,那人竟然失手了。」
許是病灶太過嚴重,魏雲山嗓音嘶啞難聽,每說兩句,就要嗆咳許久。
他不停地喝著水,過了一陣,臉上露出一個道貌岸然的笑容。
「不過我現在想想,倒是有些慶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