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茗身为帝王,却没有半分天子的自觉,反而事事依赖与我,看我心意行事。
这种做法对他未必是坏,但对我却未必是好。
位高权重,掌控天子,若说没有谋逆之心,谁会相信呢?
一个没有帝王心术的少年皇帝,和一个功高震主的臣子……我忽然觉得头疼起来。
当时是否是我太过冲动狂妄了,若熙茗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或许倾我之力还能保护他,但我一念之差,将他推上风口浪尖,至高无上,以后这般将如何下去才好。
就连父亲大人都会料错我的用意,以为我想要控制皇帝,制衡诸侯,以逞个人权欲,所以还十分配合地送了绝美娈童给熙茗。
这普天下的悠悠众口恐怕我是无法再说清了。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怀中的人儿,眼下这番旖旎安详,我不舍去打破。
全天下人都不懂我,唯愿你能明白,熙茗。
我想要的不过是让一个仁善的人来当君主,而不是前太子那种奸佞凶诈之辈。
安顿完得胜归来的大军,接下来朝中马上又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就是熙茗的束发礼。
照礼记,十五岁便进入舞象之年,可以学习射御了。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穿上骑装的熙茗竟是那样的耀眼美丽。
他的头发束在了头顶,不似以前那般的总角,少了孩子气,多了几分俊秀英气,衬着少年如青竹般柔韧窈窕的身姿,越显风姿翩然清逸。
他真的是长大了。
“太傅,太傅!”
“是,陛下?”我恍然回神,适才竟看了熙茗这么久。
熙茗稳稳端正地骑在马上,白皙的脸蛋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晒得久了,“一年之中,我最爱的就是这个时节。”
我点点头,与他并驾齐驱,外头春风绵软清爽,阳光暖和地洒在身上,看着满山的野花嫩草,心情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年之计在于春,希望陛下多加勤练功课,不要虚度光阴。”
他含笑着点头,好奇地问道:“太傅小时候是怎样的,也是这般辛劳么?”
“臣么,”我侧头想了想,“臣自幼贪玩,不过在陛下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收敛心思,专心用功了。”
他一脸的向往,“那时听皇兄们说起太傅,十七岁就高中状元,天街夸官时的景象,更是轰动皇城,若没有临时招来御林军护场,恐怕前来看的人早就把太傅挤垮了,那时候我就想,太傅会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不会有三头六臂吧,不然怎的这么大的本事。”
想起那次盛况空前的天街巡游,让我今生都极难忘记,过来看热闹的人将整条天街都挤的水泄不通,还有数不尽的人满含热切的目光从城外赶来,人群蜂拥着,互相推搡着,眼看就要冲到了游街的我们,幸而那时先皇派了御林军来,才勉力维持住了秩序,没有出事。
想到这些,我不由笑了起来,“臣没有三头六臂,靠的只是天分加勤奋。”
熙茗抿唇而笑,“我知道,所以太傅做事样样认真。”
“为陛下做事,臣敢不尽心?”
他点点头,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我,“那么,太傅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吧?”
我微微皱眉,看着他,一下子没有体会他这句话的真意。
“听说……太傅最近收了一个美人?”他垂下长长的眼睫。
“嗯?”
心忽然被狠狠敲了一下,我突然说不出话来,胸口有些发闷。
怪不得他今日定要与我出来,就是为了旁敲侧击这件事情吧。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捏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关节有些发白,“太傅从南郡回来,不是带回了一个降俘么……听说那个人容貌倾世而且……”
“陛下!”我冷冷打断他,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嚼舌头,“那人牵着事情太多,极有可能与我朝中人暗中串通,故臣以为还是留在臣身边为好,至于什么容貌之类的别的东西,臣一概不去理会,也请陛下不必理会。”
17
“陛下!”我冷冷打断他,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嚼舌头,“那人牵着事情太多,极有可能与我朝中人暗中串通,故臣以为还是留在臣身边为好,至于什么容貌之类的别的东西,臣一概不去理会,也请陛下不必理会。”
熙茗一僵,精致的面容变得煞白。
我抬头看看天色,忽然之间已无出门时的兴味盎然,“天色已晚,臣送陛下回宫吧。”
他似是肩头一颤,冷汗密密从额上渗出,沉默着跟着我掉转马头,快到宫门前,他忽然拉住缰绳,颤声道:“太傅,朕觉得降俘还是交由大理寺管的好。”
我本准备宽慰他几句,但听闻他这么一说,冷冷回眸道:“陛下这是在与臣说话么,臣觉得将他安置在臣府里更好,如何对待降俘是国家大事,陛下如今尚未亲政,还是多用功读书为好,那些事情就不劳陛下亲自关心了。”
身后伺候着的奴才们看到这个阵式都慌张地屈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熙茗吸了口气,羞愤交加,他紧紧咬住嘴唇,眼眸一点点的开始发红。
我指着他身后跪在地上的宫监道:“送陛下回宫,好生伺候着。”
那清媚的宫监连忙俯身叩头,“太傅大人放心,奴婢们定仔细用心的服侍。”
我扫了熙茗一眼,苍白的面容,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领口。
“陛下,臣告退了。”
回到府里,迎面而来的不是忌刚,反倒是一身青衫温雅文秀的安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