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樊……”江旧年碰了碰樊思成的肩膀。
“江老师,谢谢你的面,”樊思成转过脸来,“我其实有话对你说,但是我今天没有心情说话了,咱们明天说好不好?”
江旧年点了点头,樊思成返身回了自己房间,紧紧关上门。
第二天,樊思成干脆请了病假,那哭肿的眼睛不好看,他也暂时进入不了工作的状态。一直到晚上,他才将自己各方面都稳定住了,去找江旧年。
两人在客厅里正襟危坐,樊思成很严肃,郑重地说:“江老师,那天的事,我实在是禽兽不如,我遭报应了,你也看到了,我让那家伙给耍了。”
江旧年道:“那天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你说好搬走就行了。”
“我一定会搬走的!”樊思成道,“但你先听我解释!”
樊思成便把自己和陈涛交往的经过,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做出强暴行为的心态变化,全部说了出来。
江旧年听完,也只是一阵沉默,良久,才说:“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的确是挺可怜的,但是也不能让你做的事变得好看点。你也知道的,我对亡妻的心理负担有多重,还在她的照片下对我……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而且,我那时候也知道,你肯定在谈着朋友的,还做出这种事,就更不能原谅了。”
“我知道,江老师,我对不起你,我就图个说出来痛快,”樊思成道,“做出那种事,我也真的是没救了,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是这么个烂人。所以,我也真的是活该遇上他那样的人渣吧?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对吧。”
说着说着,樊思成一不小心又变成牢骚了,于是赶快找补回来:“别的不说了,江老师你不追究,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原谅了。家我会搬的,只是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得坦白。”
其实刚才樊思成的牢骚,那句“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竟然让江旧年整颗心一沉,被触动到了什么。又听他说要坦白,江旧年不解:难道刚才的不是坦白?他还有什么需要坦白的么?
“江老师,你等一下!”樊思成说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回到客厅时,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
那是一只硬壳笔记本,樊思成抽掉外面的封套,打开画着卡通的封面,露出扉页,转成对着江旧年的方向,放在桌上。
“祝李老师新婚快乐——高二(3)班全体学生,1997年12月3日。”
江旧年一看到这一行字,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
“这是,您爱人的……日记……”樊思成简直羞于出口,“我知道我不该看的,对不起,江老师。”
“你在哪找到的?”江旧年顾不上许多,一把抓过笔记本,想要翻开,但又不敢,双手在扉页上抚摩。
“在,床头的空隙里……”樊思成道,“这里面,可能写了一些我不该看的东西,江老师,我对不起你,我,我看了……”
江旧年抬起眼,看樊思成的眼神里有惊异,有担忧也有期待。“你看到什么了?”他问,他不敢自己看那些文字,只有问樊思成。
“就是,说……”樊思成说不出口,“老师你自己看吧!”
江旧年无法,在樊思成的注视下,只得先翻开一页,突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江旧年一下子站起来,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樊思成也被他吓到了:“江老师,怎么了?”
“哭声!”江旧年道。
樊思成必须很仔细听,才能听到江旧年所说的哭声。“哭声……怎么了?”樊思成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你以前说到这哭声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吗?”
“哦,哦……对。”江旧年被他一说,好像恢复了一些,慢慢坐下。樊思成觉着这事儿必有蹊跷,便问:“江老师,这哭声怎么了?你以前说过,这栋楼被人叫成鬼楼不是因为这哭声,难道是因为……”
“因为我爱人。”江旧年闭上了眼,睫毛在颤动。因为知道了樊思成看过日记,所以已经放弃了对樊思成的隐瞒。
樊思成倒是不大相信这个解释:“怎么可能呢,难道你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哪栋楼没死过人啊,难道都是鬼楼?”
“不,”江旧年睁开了眼,“我爱人死后,这楼里的老住户慢慢因为各种原因搬走,楼里越来越冷清,所以被人开玩笑叫成‘鬼楼’,那个哭声,是这两年才有的。”
“那就没问题啊,”樊思成道,“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怕,”江旧年的声音极其痛苦,“我是背负着罪孽。罪恶感就像鬼,十年了,没有一天放过我。”
樊思成心想:江老师真善良,伤害了一个女人,足足负罪了十年,已经不好意思谴责他了。但是江旧年的下一句话彻底将他震撼到。
“因为我的爱人可能是自杀!”
樊思成先是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立刻连连摇手:“不会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江老师你想多了!”
江旧年皱着眉看樊思成:“真的,她死前,情绪很不稳定,后来她在出差的地方出事,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她轻生?”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樊思成一脸肯定地摇着头。
“你怎么知道?”江旧年也发觉樊思成自信得可疑了。
“因为我看过日记啊!”樊思成说着,从江旧年手中夺过笔记本,一直往后翻,翻到某一页,转过来给江旧年看,“这是她的最后一篇日记,你看,2002年x月x日,‘明天出差,决定忘了烦恼,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回来,就跟他提离婚的事。嗯,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