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又将银子丢开,抬起头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纪无华背影上透出的那种断然拒绝阻住了话头,不禁住了口。
他依稀觉得纪无华是因为自己在此才离开的,却说不出这个感觉的来由。
只能怔怔看着那个人一步步离开了自己的视野。
胡仲贤感觉自己的法力越来越难以聚集。
与纪无华苦战那一刻,他已经惊觉到体内真力狂泻如溃堤,每一招使出后,都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这样的境况让他知道自己大概只有一战的机会了,于是他才那样拼命,唤出了多年不用的短剑。在施缘的帮助下,终于能重挫纪无华。
最后关头,他有过杀纪无华的机会,却犹豫了。
毕竟他是他的徒弟,遇真子一定不会愿意亲眼看到纪无华死在自己手中,有朝一日,秦少记起当年的话,他会恨他。
“你不该放过他!”红柳这么说的时候,胡仲贤有些怔忪。
红柳毫不留情点明他本来已经隐隐猜测到的事情,“也许杀了他,你的法力才能恢复。”
胡仲贤转过身,“你发觉了什么?”
红柳拿开贴在他背后的双掌,“符咒,你体内有他的符咒!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不小心……但这,就是你一动手法力就大幅消退的原因。”
胡仲贤仔细回忆,突然想起冥府之行后,被自己下意识中吸入体内的那抹红色光芒,不由怔了一怔。
按说道妖法力不能相通,当日的他为什么会平白就起了这样古怪的贪念,非要将那些许法力占为己有呢,这个中原由竟然连他自己也回想不起来。
莫非在更早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着了道?
这念头让他骇然。
“我输进去的这些,足可保你短期内不现出原形。但这是精卫填海,远远不够。……你这样下去,不,应该说,坐以待毙的话,”她沉吟了片刻,用斩钉截铁的口吻道:“千年道行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她微微叹息,“纪无华是下了狠心要除掉你。他一次次诱你出手,不过是为了尽快消耗掉你体力的法力,他是尽量要让这个时间缩得更短啊……也许他根本不会伤秦少,只你这个傻瓜,什么当都上。”
胡仲贤震了震,脸色变了。
红柳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她说严重那便不会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
“那就是说……”
红柳道:“你得找到他,让他把那东西取出来。”
胡仲贤苦笑,“干脆说杀了他吧,也许还实际些。”
红柳叹息,“可杀了他,也未必管用啊,我只是那么一说……”
她不甘心的低头,突然眼前亮了亮,惊喜道:“对了,……遇真子!”
胡仲贤了然般看着她,却不答话。
“纪无华和遇真子的法力是一脉相承,这符咒他应该有办法解!”
胡仲贤摇头。
红柳嗔怪般看着他,“我知道秦少还什么都没想起,可道术这个东西靠得是天赋,不是记忆。……当年我曾查过他的过去,之前他三世修行,痴迷道术,才能造就遇真子这一生的天生异禀,而这些,对秦少这一生的命格必定也是有所影响的……”
胡仲贤面色犹豫不定,明显已被她说动。
“你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胡仲贤踏入院子时,秦少正躺在椅上晒太阳。
之前他不能变成人形时,秦少就爱每天这么抱着他在阳光下打盹。
胡仲贤立定看了一会,忍不住笑了笑,当时他身处困境其实很是困扰,可这会回过头来想,却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有趣,人生百态,多经历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和秦少在一起的日子,跟与遇真子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年龄,遇真子在两人相遇时已经是个中年人,平和舒缓,而现在的秦少却还是个愣头青,于是这一生的相处就总带着些少年的意气风发,而他好象渐渐也能接受了。
秦少仰躺在椅中,久久的不见动弹,似乎是睡着了。
可转到前面,却发觉他两眼半开半合,虽然空中没有什么酒味,胡仲贤还是看出了他的半醉半醒。花花在他身边不断推着他的脚,低声呜呜直叫,他浑然不理睬,或者是没感觉到,只是怔怔看着园中假山出神。
见胡仲贤来了,他眼珠迟缓地转了转,现出一丝奇怪的迷离笑容。
胡仲贤轻笑,敢情他还没醒呢,又见他两颊消瘦了不少,不禁心中微微发软,暗道他病了这许久,哪里还有精力想别的事情,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随即在他身旁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一蹲,却闻到桂花香飘入鼻,不由了然一笑。
秦少嘟囔道:“……仲贤……”这声音一出口,就把他自己惊得醒了,跳了起来,“仲贤?!你怎么来了?”
胡仲贤笑了笑,“你一个人干什么了?咳嗽不好怎么还喝酒?”
秦少道,“又给你知道了,”说着四下闻了闻,“这桂花酒淡得很,我还琢磨着定然闻不出来。”
胡仲贤道:“我是狐狸啊,鼻子自然比常人灵一些。”
秦少听着直乐,“那下次打猎不用带花花,牵着你去就行了。”两人说完相视而笑。
调笑了片刻,胡仲贤想起红柳的话,犹豫半晌,终于道:“这话本来不该这时候问,可再不问却来不及了。”
秦少奇怪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胡仲贤默然牵起他的手,两人掌心相对,体温传入彼此手中,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秦少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笑,虽有些莫名其妙,却觉得这样的小动作颇是有趣。胡仲贤做完这些,低声道:“你能感觉到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