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贤的表现刺痛了他,他收裹起表情,极力也想表现出自己也是不那么在意的样子来,然而有些失败。
他于是扭开了头,隔了半晌他才回过头来,重新振作了精神,柔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胡仲贤觉察到他误解了自己那一刻的轻松,然而他并不解释,他们便如同错身而过的船只,只该越来越远。
他淡然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话是真的,然而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起来,却只能引起对方的猜忌。
秦少盯着他看了半晌,无法从他的脸上解读出任何惜别的情绪,窗外青铭的哭声似乎更映衬出眼前胡仲贤的冷淡,他低下头,讲不清楚心中一片冰凉凉的,是失望还是惧怕。
隔了一会,他还是抬起了头,“我会等你!”
他很坚决地,更多的似乎在表达给自己听。
胡仲贤心头一动,几乎要心软下来,终于却只是冷冷点了点头。
秦少面上难堪的表情一闪而过。他怔了半晌,轻轻吸了口气,露出些笑容,“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胡仲贤看着他,道:“千里送别终有一散,何必凭添伤心呢。”
秦少精神一振,却见他面上还是那副极温文却并带着微妙距离感的表情,不由愣住。本想要牵他手说几句话,这样一来却无论如何不敢上前了。可就这样告别,却是无论如何不甘心,如此静静了片刻,胡仲贤也不答腔,秦少立在屋中,脸上已经是越来越挂不住。
所幸那两人推门进来,才解了这围。
回到家后,秦少心中慌乱,隐约记得从前纪无华曾给过自己一件护身宝物,在衣柜中翻找了半晌,终于找到。拿在手中看那却是枚小小木剑,用红色细绳缠在剑柄处。
连忙往魏家去了,到魏家院门,正要抬手叩门,却听有人在门后道:“公子你为什么不说?”
听声音显然是青铭。
秦少心中一动,将手缩了回来,下一刻听胡仲贤答道:“说了又怎么样呢?”
青铭道:“可这样,万一那秦少是个死心眼的怎么办?若是他傻到不娶妻怎么办?我是说万一……”秦少心下起疑,听到自己名字更是屏息静气。
胡仲贤道:“我已经写了封信,到时候要魏进交了给他,自然让他死了心。”
秦少一震。
青铭在门内道:“公子到底是公子,这法子我却没想到……”叹了半晌,却道:“真是想不到,公子也有走眼的时候,那秦少他居然不是遇真子,那到底谁才是呢?”
胡仲贤静了片刻,“我也正在找。”
秦少浑身冰冷往后退了半步,正踏在枯枝上,那“咔”地一声脆响,竟震耳欲聋,骇得他浑身一抖,飞快转身奔了回去。
门“嘎”地打开,青铭探头看出去,吃惊回头道:“糟糕,是秦少。”
胡仲贤一惊,跃出门外,瞧着那人仓皇奔走的背影,心下大震。
秦少返回自己房中,扑到床上,将头埋在被褥中喘息了半晌,方能渐渐停止颤抖。
觉察手中湿润,抬手一看,却是那木剑入肉,流了满手的血。
他也不觉得疼痛,将那木剑拔出扔到地上,坐在床边只是发愣。
原来是这样,日间胡仲贤的态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呆坐,日头什么时候升至头顶,什么时候降落西山,都是浑然不知,到了夜灯初上,有丫鬟来掌灯,才知道原来他整日竟然都在府中,连忙到厨房里叫人重热了饭菜,端来给他吃。
秦少吃了两口,如嚼枯蜡,将筷子又放下了。
门口有人叹道:“你这么下去不成的。”
秦少抬头,那一袭青衣的出现竟让他眼中发热,他狠狠吸了吸鼻子,将那酸楚咽了下去。
胡仲贤走了进来。
“你还没走吗?”秦少言不由衷。
胡仲贤蹲到他身前,“有些事情我想说清楚。”他再不是白日那种拒人千里的淡漠,目光中透出了些挣扎,这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秦少看着他,露出期望的神色却不自知,“……可你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胡仲贤看他一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了起来,“那是一开始,你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你已经知道最重要的一件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似乎昭显了他的选择。
秦少看着他的动作,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是,那便无缘了吗?你是这么想的,重要的是遇真子,从来不是秦少吗?一点点都不是吗?
胡仲贤依然站在那里,眼中含着些怜悯和歉意,但并不浓烈。在秦少面前,他从来不曾动容过,这份淡然曾经是很打动秦少的,如今看着却分外可恶了起来。
秦少挣扎着想,他要走了,心安理得继续去找他的遇真子,认错了就改,多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他找了他那样久,怎么能为赝品浪费更多的时间呢……
那,他还这样看我做什么呢,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对了,他在可怜我。
他来这里,是要给最后的交代吗?原来妖也会怕良心不安哪。
秦少微微笑了笑,眼底却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怨恨之色。
没有价值了就马上放弃,拿得起放得下,胡仲贤……你真够狠啊!
胡仲贤道:“你……”
话还不曾说完,却被秦少冷冷打断,“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遇真子并不是我。”
这次轮到胡仲贤露出惊讶之色了,他看着秦少,目光中似乎是困惑,又似乎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