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冉轉回去臉,朝著來時方向望了望,眼神里浮現迷茫。
一來吧,她匆匆忙忙追著人過來,一路上只顧著悶頭往前追,也沒記路,自然也就不知道馬車停在哪一處了,只記得那個糕點鋪的名字。
二來嘛,她覺著自己好不容易追出來這麼老遠,若無功而返之,到底是有些丟臉……
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涼風吹來又吹去,漸漸將她胸膛里那一腔不平憤慨給吹了走,樂冉腦子清醒過來,一個激靈後,忽然悟了。
她自己如今是一個『勢單力薄』,怎麼還能逮住那個人?
雖然先前跑進去的那個人瞧著不大高狀,但許是離得遠的緣故,生了錯覺,畢竟是個男子,便是再不告狀,總也比她這細胳膊細腿的十分魁梧罷。
若她自己當真一個腦熱地摸進去,迷了路還算是小事情,若反而叫人堵在裡頭,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她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得人家快。
話本子裡不是常講,那些人牙子十分喜歡拐她這種看起來就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麼?
樂冉從不託大,對自己的能耐多少還是摸得清的,心下里打起了退堂鼓。
面子什麼的,哪裡有安危重要,左右也無人瞧見她到底追沒追上,何來就丟了面子?回頭若當真有人問起,她就講自己腳程慢了,跟不上便是。
小腦袋鄭重地點了點,拖曳下的步搖穗子隨著動作在風中晃了晃。
她掖了下有些鬆散的氅衣領口,細白手指捻著松垮拖垂下的繩結又重打了一道,打起精神準備摸索著問路回去。
綠柳若不見她在車中必然是要著急的,她不能叫她再憂心了。
拿定了主意,樂冉將將轉了一個身,忽然耳尖地聽到了幾許模糊聲響,從巷子裡傳來,似乎有人在嚷,『有膽子』『不要跑』諸如此類的含糊話語。
才邁出去的腳立馬收了回來,小公主貼著巷口,藏起來大半個身子,鬼鬼祟祟地伸著腦袋往裡頭看。
難不成是方才偷溜進去的那個賊,叫哪位見義勇為的壯士給擒了個正著?
若當真如此,簡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這陣吵嚷隨風飄來聽在耳朵里,聲兒雖然不大,但既能聽得清其中一二字眼,當是離她這一處遠不到哪裡才是。
心裡要走的念頭頓時被鐵杴鬆了土,半是好奇,半是猶豫,片刻後終於拿定了主意,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人家若是替她捉賊,她這位失主總是不好不去的,只是要去,也應該……
視線四下里一瞄,不知何人遺留在牆角的燒火棍子映入那雙烏黑水亮的貓瞳中。
「我只是借一下,」樂冉小聲念叨,伸出手去,「一會兒就還回來。」
她想著偷摸溜過去,在牆角處躲一躲,若當真是捉賊的,她便好生謝人家一謝,但若見事不好,便能打一個悶棍直接跑。
屏住了呼吸,小公主放輕腳步,如只靈巧的貓兒一般,踮著腳,舉起棍子,一步一步朝巷子裡挪過去。
這巷子比較偏,盡頭又是條死路,甚少會有人往這裡來,簡直可謂是殺人搶劫做壞事的好地界。
巷子盡頭,身穿黑衣臉面遮布的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血水流淌在坑窪不平的泥沙地上,彌散著令人作嘔的濃郁鐵鏽腥氣。
賈郝仁被掐著脖子大力提起,雙腳離地,面色腫脹青紫,額上青筋猙獰直爆,他一面掙扎一面結巴討饒,聲音啞的像是被摁在泥沙地里反覆摩擦。
瀕臨死亡的窒息感令他恐懼萬分,兩隻手緊緊扒著扼在他頸上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卻未能撼動分毫,他蹬著腿,極力想撇清自己和地上一干人等的關係。
淅淅瀝瀝聲後,地上憑空濕了一塊,血腥氣里飄起來一股子往人天靈蓋沖的尿臊味兒。
「主子?」掐住他的人低聲問詢。
賈郝仁哀求的視線望向不遠處能一言定奪他生死的男人。
「殺了。」
天光下,月灰素袍的男人望過來,姿態從容,滿身貴氣,黑漆漆的眼底卻淡漠無比,仿若眼前並不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今日的事情,決不能走漏出半點消息。
無甚感情的二字輕飄飄落地,賈郝仁雙瞳凸出神情猙獰。
隨著『咯嗒』一聲清脆聲響,男人頭顱軟軟耷下,那雙緊緊掰著頸上手臂,試圖謀取一絲生路的手也無力垂下。
整個人如破布麻袋般被輕飄飄地甩去牆角,□□和磚石碰撞出的沉悶聲響在空曠巷間格外響亮。
一牆之隔,樂冉駭出一身冷汗,小公主緊緊貼著凹凸不平的青石磚牆,睜大的貓瞳無措看著眼前這一幕。
那個人……那個人是……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要捂起嘴,卻忘了手裡還拿著的燒火棍。
『砰』的一聲,棍子跌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令樂冉膽顫心驚。
耳聽著巷中人往這裡來的腳步聲,她卻腿軟的靠在牆上一步也走不動,心跳聲幾乎和巷子裡傳來的腳步聲融為一體。
她全身發冷,站在那裡,宛若一座冰雕。
一身月灰長衫的宋鉞走出巷子,牆角處空空如也,只留下了被黑焦了一半燒火長棍。
他眸色深了深,在涼風中隱約聞見了一股熟悉的奶香氣。
身後遮了臉面的暗衛幾步上前,「主子,可需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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