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伯,你没事吧!”薛白露关切地叫道。
他撇了撇嘴,拱手道:“托郡主的福,没伤到。此人居心叵测,定要让小侯爷严审。”
“哥哥怎么还不来!”薛白露跺了跺脚,“都是我不好,泼了他一身酒!他要在这还轮得着这刺客如此放肆?”
说话间,那几个侍卫已将刺客团团围住,即使江蓠不懂武艺,也看得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出招老练,六七把长刀齐齐架着那软剑,“卡嚓”一下,剑身从中间折断了。刺客没了兵器,寡不敌众,被缚住手脚牢牢按在地上。
王兴走过来,扬手揭了白面具,眼前是张平平无奇的脸,从未见过。
“谁派你过来的?”他看了一眼堂内瑟瑟发抖的杂耍班子。
一个侍卫道:“某等把他交给小侯爷发落,王总管快去玉杯斋看看。这边有刺客,殿下和侯爷那里也不能缺人,方才已有一队兄弟过去了,但还是总管在那边放心。”
薛白露抚着胸口后怕,“王伯伯你快去呀!我没事的。”
王兴点了点头,“劳烦你们了。”说完皱眉从后堂匆匆离去。
“对不住,让诸位受惊了,今晚的事我兄长定会严查。”薛白露强自镇定,“我送大家出府。”
众人都好言劝郡主回去歇息,一个在生辰宴上受了行刺的十六岁姑娘,没吓晕已经很好了,这时候还能顾全大局,委实不易。
江蓠望着侍卫押着刺客和戏班绕过屏风,心中略觉蹊跷,片刻后,便听得后门外有人激动地叫了一声“小侯爷”。
薛湛的声音远远传来:“……可有人受伤?”
侍卫恭敬地回了几句,他道这刺客交由他来处置,现在就要审,免得看不住自尽了,先让人送客要紧。
薛白露也听见了,还没等人跑来通报,就拉着柔柔弱弱的表姐,招呼堂里剩下的侍从,朝后头喊道:“哥哥,我来送!”
接着就理了理衣裙,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口。
热热闹闹的筵席,就这样心惊胆战地散了。
江蓠解下腰间的白玉环,悄悄一丢,牵着阿芷,随人流走出玉勒堂。院中挂着几十盏灯,照亮了夜色,清寒的气流拂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哆嗦,裹紧披风。
今夜月明星耀,人气旺盛,不是个行刺的好时候。
她踏上抄手游廊,突然站住了脚,“春燕,你带阿芷先回车上,我去找个东西,一会儿就来,别让郡主知道。有事我就摇铃铛,暗卫又不是吃素的。”
春燕踌躇片刻,“那夫人快去快回……哎!”
话还没说完,江蓠脚底抹油溜到不见光的廊角,拎着裙子抬腿一跨,便从阑干上翻了过去,鬼鬼祟祟地消失在屋子后。
……大绵裤还是很方便的。
她回到玉勒堂,后院树上挂的灯被侍女拎走了许多盏,用来给客人照明,从后门望进去,仆从们正在收拾残羹剩饭。
江蓠清了清嗓子,软绵绵的声音带着酒意:“劳驾,我东西丢这儿了……你们有谁看见一枚白玉做的环?半个巴掌大,上头有道缝。”
又回头对着虚空道:“春燕,你就在这等我,不必进来。”
说着便扒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进去,经过大长公主的席位时,“哎呀”一声差点栽倒,一个擦桌子的侍女赶忙来搀扶:
“小姐,您先前坐在哪儿?我给您找找。”
江蓠攀着手边的东西往前挪,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又摸上了清河长公主和薛白露的座位,对侍女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那是爷爷给我的遗物……”
几个侍女依言低头找起来,她趁机伏在椅子上,对坐垫依次嗅了一遍,果然残留着薜荔虫的香味。
“找到了!在凳子底下,您看是不是。”一个侍女拿着玉过来,“您醉得厉害,我扶您出去。”
江蓠直起腰来,带着鼻音大声道:“多谢……春燕,找到了,我们回家。”
那侍女以为外头有人等她,乐得少桩事,行了个礼,“您慢走。”
一出玉勒堂,江蓠立马竖起一双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这个时候,府卫要么跟薛白露去了前院送客,要么就在保护大长公主和侯爷,要么就在薛湛身边审刺客,她如果遇上零散的几个,装醉也就罢了。
一片云朵恰好遮住了月亮,花园中树影朦胧,寂静无声。江蓠轻轻地穿过园子,避开几个提灯的家丁,从角门钻进了竹林。她回忆着来时路径,东面是大长公主住的云间小筑,西面是侯爷养病的玉杯斋,入了第四进院子,就是薛白露的秋水苑和薛湛的轩星阁,再往北有个带温泉的小丘。
她装出醉醺醺的样子,没有走林中小径,而是踏着泥土穿行在翠竹间,一脚深一脚浅地朝云间小筑行去,一盏茶后,望着前方黯淡的光线沉思起来。
还是叫个高手来护着吧,不然心里没底。
她从褡裢里拿出一品诰命的玉牌,摇了三下铃铛,站在那儿等了许久,愣是没等到暗卫现身。
……宫里养的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先前不是说好和府卫打招呼去了吗?难道府卫连宫卫的面子也不给?
江蓠腹诽着把铃铛塞回褡裢,将玉牌挂在脖子上,用衣领压着。她都走到这了,不进去看看简直太吃亏,若是有人把她当贼,她就把牌子拿出来,他们再怎么蛮不讲理,也不敢把诰命夫人怎么样吧!
她给自己鼓着劲,继续醉眼朦胧、歪歪倒到地走到月洞门前,探头一看,茂密的梅花枝掩映着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楼,横匾用金字写着“云间小筑”,楹联题着徐铉的“银烛金炉禁漏移,月轮初照万年枝”,檐角挂着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