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两点的时候秦蔚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去滑雪,傅向隅想了想,回了个好。
换上外出的衣服走下楼,楼下一丁点动静也没有,傅向隅猜想那个Beta应该已经离开了,可直到他走下楼梯才发现,秋池还坐在他家客厅里。
那人坐在长沙发的最右边,脑袋歪倒在扶手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凑近一点看,Beta的整张脸几乎都要缩进那宽大臃肿的棉服里去了,两只手也揣在袖子里,像个畏寒的老大爷。
傅向隅感觉这人的脸颊看起来红得好像有点不正常,连耳廓也是烫红的样子。
于是他走过去,打算拍拍他的脸,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可当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傅向隅才发觉他的脸和看上去一样烫。
发烧了?
也是。身上穿的那件外套跟德育故事里闵子骞那件芦花棉袄似的,室外那么低的气温,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该冻结冰了。
傅向隅正犹豫着要把他叫醒还是拍醒,可忽然又闻到了一股很新鲜的橙子味,他偏头看向桌面,看见茶几上正放着一颗看起来明显被压瘪的橙子。
有被人吃过的痕迹……所以这人口中所谓的“处理掉了”的意思是自己留着吃掉吗?
傅向隅忽然有点好奇,这个Beta到底是有多缺钱?穷到连掉在地上压坏的橙子都捡起来吃。
真可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长相说不上出色的Beta,连信息素都是一股贫瘠又廉价的橙子香味。
傅向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社会和学校教给他的礼貌和教养,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人送去医院或者送回他家。
但他刚刚答应了秦蔚要去滑雪。傅向隅微微皱起眉。
在他的注视下,秋池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猛然看见傅向隅那张脸,他似乎吓了一跳,紧接着整个人都坐直了。
“我……我睡着了?”秋池的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眼睛。
傅向隅忽然想逗他,脱口道:“不然呢?口水都流了我一沙发。”
秋池连忙站起来,转身去看沙发,只见沙发上干干净净,分明什么痕迹也没有。
“哪……”他住了嘴,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秋池回头看了眼傅向隅,这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和他开了个玩笑。
傅向隅微不可见地一笑,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从还没收起来的急救箱里翻出电子测温计,问:“测一□□温?”
不等秋池回答,他就把测温枪抵在秋池脑门上摁了一下开关。
显示屏上亮起了“39。4℃”的红字。
秋池也看了眼,他其实有猜到自己可能发烧了,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不好意思,”他连忙说,“最近温度变化大,我可能有点着凉了,应该不是流感……”
流感病毒容易传染,秋池怕傅向隅心里会觉得不舒服,于是特意补充了这一句。
不过傅向隅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秋池的思绪有点迟钝,语速也慢了下来,“我先走了。”
“……今天谢谢你。”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昏昏沉沉的,搁在茶几边上的那颗烂橙子竟然忘记收起来了。
秋池再度感到了窘迫,虽然的确活得很糟糕,但他仍然不大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不体面”。
他弯下腰,把那颗橙子用餐巾纸包裹起来,察觉到傅向隅投下来的视线,秋池干巴巴地解释道:“唔……我是觉得丢了很可惜……反正脏的也只有皮,里面没事的。”
对于他的解释,傅向隅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下午还有工作?”
秋池点点头:“还有单子要送。”
“请假吧。”
秋池抬头看向他,就听他继续道:“你这个体温,头不晕吗?不尊重身体也请你尊重一下路上的行人和车辆。”
“我会开慢点的,”秋池狡辩,“也不是很晕。”
“行吧。”傅向隅好像放弃继续劝他了。
秋池悄悄松了口气,把那个又旧又土的双肩包重新背回到身后,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小声说:“对了……”
“谢谢你赔我的那台手机,”不然就他原先的那架破手机,续航能力差倒还是其次,主要是特别容易卡,他要是带那台手机出来跑单,估计一天下来都够呛能抢到两个单子,“等我有钱了就把差价补给你。”
后半句就纯属是在开空头支票了,秋池一辈子都没“有钱”过,估计以后也很难实现。
傅向隅没说什么,只是心想这人干脆在脑门上纹两个“谢”字算了,十句里有五句都在抒发他那无处安放的感激之情。
他跟着这人走到楼梯附近,然后忽然幽声道:“你要开车走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抓你。”
秋池脚下一顿,很惊讶地回过头。
“发烧开车应该不犯法吧?”秋池问,“而且只是小电车……”
傅向隅:“谁知道。”
“而且你要是不小心出车祸死了,欠我的钱谁还?”
听到这句话,秋池就彻底没底气了,他想了想,小声问:“这样……那你家有药吗?退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