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常,萧舒婳自然要将元丰的手书反复琢磨,她在书桌前,元丰的简单勾勒几笔的荔枝图,就摆在桌上,视线扫到了薛昭的折子后,心思也全跟着走了。
她伸手打开,上面密密麻麻满是薛昭亲手写下的楷书。有些部分被他反复修改,又用多种颜色批上注文。
这两本是她随意抽出的,所以其实内容并不连贯。她前前后后再次翻看了几遍。只要一回想起萧铭轩与沈青的对话,她都觉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于是不管薛昭是想凭新赋令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她此时已经有了主意。
这两日萧铭远都忙着安顿诡英。所有事情都比她想象中复杂许多。
诡英辗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梦寐已久之人终于将她救离苦海,她浑浑噩噩许久,一直盼望着到来的日子,结果似乎也没那么轻松。
诡英的精神状态不大好,连带着牵动着萧铭远的情绪。他变得越来越暴躁,也产生了更多对萧舒婳的不满与怨恨。
萧舒婳带着折子亲自去找了薛昭。
萧舒婳让人将马车停在了侯府附近的巷子里,等在薛昭的必经之路上。
她不好在侯府附近露面,便在马车里面坐着。于是当薛昭就要一脚迈进侯府大门前,是被锦萄叫住的。
薛昭接过锦萄递过来的东西,一头雾水,东西他认得,只不过这是萧舒婳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为何又还回来,他问锦萄,将此物拿来是要做什么。
锦萄回道,“殿下只是让奴婢将此物交给侯爷,其他并未告知。”
薛昭懒得理,将两本折子拿在手里,转身就要进府。余光却看见锦萄送完了东西,依然杵在那。
薛昭微微皱眉,一下便想通了,回身问道,“你家主子在哪?”
锦萄福身,“奴婢为侯爷带路。”
锦萄带薛昭来到了马车处,这里鲜少有人路过,倒也适合交谈。
锦萄本想上前去叫萧舒婳下车,薛昭长腿一迈,直接越过锦萄,无甚耐心,走到马车侧面,伸手敲了敲马车的窗框。
萧舒婳听到声响,在车里掀开帘子,习惯性地将头往外探去,而薛昭身量较旁人高出许多,于是就猝不及防得迎面与薛昭对上。
萧舒婳明显没做心理准备,这般凑得近了,导致她被吓了一惊,连忙向后回仰了些许。
薛昭将锦萄送过来的两本折子举了起来,开门见山得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将帘子放下,下车去与薛昭交谈。但薛昭觉得麻烦,“就这么说吧。”
萧舒婳的手顿了顿,转而将帘子顺到一边,看向薛昭,“薛侯今日好大的火气。”
薛昭目光凌厉,并不接萧舒婳的话。显然不想过多交谈。
萧舒婳依旧不疾不徐道,“这不就是薛侯的东西吗?怎么只隔了一日便认不得了?”
“那就是公主对此事另有高见了。”
“筹备新赋令薛侯用了近三年时间,如何能将成果这么轻易得拱手让人。”
薛昭自然不会将成果毫无保留交给乐王与沈青,所以新赋令大概是就此搁置了。
“那公主言外之意是指薛某有所隐藏?”
“安平只是不忍让侯爷的心血都付之东流。”
听萧舒婳的语气像是真情实意,可薛昭一直头脑清醒,“反正一切都已经随公主所愿,又何必在意如今的薛某想要什么。”
“薛侯确实也不必自作多情,安平所在意的自然不是薛侯了。”萧舒婳微微一笑,“安平是觉着新赋令有可行性,何必就此糟蹋了。若是就此搁置几年,到时可未必再适用了。薛侯不是向来自诩心系天下黎民百姓,这正是证明的时候呀。”
薛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公主竟想让薛某为乐王做事吗?”
“薛侯这是哪里的话,这两本折子,乐王与沈青可并未过目过,现在重新回到了薛侯手上。”萧舒婳道,“这是为百姓,也是为薛侯你自己做事呀。”
薛昭有些迟疑,正分析萧舒婳话的真实性。凭借往日里的关系,他并不觉得萧舒婳真能有这么好心。“那倘若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萧舒婳坦然回答道,“不想被别人糟践了心意。”她能夺到手的东西,自然也能再还回去。既然他们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胡闹,那不如大家就都没有好处。
薛昭想了一下,暂且应下。他大约是察觉出,萧舒婳与萧铭轩之间大多是出现了什么矛盾,才会如此。薛昭准备回去再细细查明其中的原委。
薛昭拿着折子离开了。可萧舒婳并没有觉得心里有多痛快。
她先前本以为,夺了新赋令,能为乐王在朝堂上的局面做一制衡。殊不知众人只觉得她是在添乱。
她现在的情绪有些钻牛角尖,却也没有一个宣泄口。从赵轶到沈青与乐王,她开始审视自己,她是否真的是一无是处。
萧舒婳坐着马车里在街上转了两圈,觉得没什么意思,草草回府。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月余。此时已完全入夏,这段时间萧舒婳鲜少再过问朝堂之事,在府内醉心作画。唯一会去的地方便是孟劲的画室。
孟劲知她心中有郁结,毕竟那日之事,只有孟劲知道个全貌,他也试着安抚了一下。毕竟男人之间交谈甚欢之时,常常忘乎所以,所言虚实相交,未必就是当时的心中所想,不必过于反复揣度那时的话。
萧舒婳听了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就算沈青对乐王的奉承里有夸大的成分,也不该踩着她做玩笑话。自然是心中所想才会如此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