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確實是個外人,她只是個借住的外人。
入學前的那天晚上,飯桌上,溫容終於用公筷夾了個紅燒雞塊放進許願碗裡,細聲叮囑,「鳶鳶明天就要入學了,好好上學,爭取將來考個和你哥哥一樣優秀的大學。」
「媽,這土包子能考個三本就不錯了,還能上啥優秀大學,鄉下教學質量那麼差,她跟不跟得上還得另當別論呢!你可別寄多少希望在她身上,還是多鼓勵鼓勵寧寧吧。」
許灝冷嘲熱諷的一段話,讓許願僵住了,小臉瞬間通紅,嘴裡的青菜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像塊蠟似的,難以下咽。
「許灝!」
溫容放下筷子,向來大方得體的貴婦在此刻有些煩躁,她望向這個桀驁不馴的兒子皺皺眉,厲聲道,「這是你妹妹。」
許灝輕嗤一聲,夾了塊排骨放進許寧碗中,又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許寧的頭,笑道,「我的妹妹只有許寧一個。」
「謝謝哥哥。」許寧露出甜美精緻的笑容,讓那張漂亮的臉蛋似玫瑰綻放般耀眼。
許願從來沒有想今天這般難堪過,她渾身發寒,大腦一片空白,拿著筷子的手有些顫抖,她低頭沉默不語,不願抬頭再看任何人,她的心冰涼刺骨,比臘月的冰雪還要冰冷。
寒冷的冬季,她曾推著小車站在學校門口賣烤紅薯,冷到雙手打顫,身體發抖,那種冷是身體上的冷,但也異常滿足。
而眼下,她感到頭皮發麻,噁心想吐。
飯後,溫容敲響許願的房門,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她桌上,「鳶鳶在學習?」
聲音輕柔如晚風緩緩拂過,帶來一片寧靜。
許願沒抬頭,也未放下手中的課本,只是點點頭。
「鳶鳶在安陽成績怎麼樣?」她摸了摸許願柔軟的頭髮,離得近才發現,這小女兒皮膚吹彈可破,一張臉小巧精緻,只是有些瘦,和她剛生下來一樣。
許願對她的關心有些牴觸,心裡頭的鼓擊打個不停,她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失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她咽了咽口水,聲音又軟又糯,「成績。。。。。。還可以。」
「不要有壓力,媽媽像你這麼大時,成績也比較差,後來高三的時候媽媽努力了一把,靠上了大學,凡事都有可能,不要有壓力,遇到不會的難題,可以問寧寧和灝灝,他們兩個雖然比較驕傲,但成績確實還可以的,灝灝當時可是考了全省前一千呢!寧寧,也是學校前二十呢!」
她的語氣柔和且驕傲。
許願抬頭,看見溫容那張漂亮精緻的臉,染上溫和笑意,眼角上揚,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光輝。
眼皮跳了跳,許願低頭拿著筆在課本上隨便畫了畫,然後點點頭。
真是一句話也不想對媽媽說了。
女孩默默嘆了口氣。
媽媽,你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你怎麼知道我成績差,你了解過我嗎?
溫容覺得這姑娘真乖,又軟又乖,跟個洋娃娃似的。
許寧和許灝被她養得有些嬌慣,從來都沒有像這麼安靜,這麼乖巧和她說過話。
他們只會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耍小性子,甚至鬧脾氣,而不是像許願這樣,心裡不高興,也不表現出來,而是低頭沉默,甚至是通過看書來發泄自己的不悅。
這樣的性格,真的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極度缺乏安全感,像只被拋棄的幼鳥。
「鳶鳶,今天晚上灝灝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寧寧和灝灝被我寵得有點過頭了,你別介意,開心點,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溫容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舌頭僵住了,半張著嘴,一陣心虛油然而生。
「鳶鳶。。。。。。媽媽。。。。。。媽媽不是那個意思,媽媽只是。。。。。。還不習慣你的到來。。。。。。」
許願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被媽媽一番話驚得說不出話來,兩眼呆滯地看著她。她像是空腹坐了許久的汽車,胃部一陣絞痛,酸水湧上喉嚨,想吐卻吐不出來,她被噁心得楞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鳶鳶。。。。。。」
女人還在喊她的名字,許願只想嘔吐,她蒼白著臉,雙手緊緊攥住裙子一角,虛弱開口,「對不起,媽媽,我身體不舒服。」
說完,女孩像逃離犯罪現場似的,往衛生間跑去。
許願從未像現在這般難受,她趴在馬桶邊,掐著喉嚨奮力嘔吐著,仿佛要把從許家吃下的食物通通吐出來。
媽媽,哪怕你對我上點心,打聽下我的成績,也不至於這麼問。
可這個家,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過她。
懷胎十月將她生下來的母親也覺得她是個白痴。
只有對著白痴,對著什麼都不懂的傻子,才會這麼坦率直言。
「可媽媽,我不是傻子。」
許願再起身時,一陣天旋地轉,緩了好一會兒再回過神來。她用毛巾擦了擦嘴,餘光瞥見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眶紅暈,好像個小丑。
女孩掬起一捧水,潦草隨意地洗了把臉。
冰冷的清水灑到臉上,頭腦稍微清醒了些,水珠順著她卷翹的睫毛緩緩流下,一滴兩滴三滴,「滴答滴答」,水又落到了水池裡。
再回屋時,溫容已經走了。
桌上留著一張小紙條,字跡娟秀,和她本人一樣。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