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
“这种心术,你是上哪学的?”
“回父亲,母亲每日教的不过是琴棋书画,只是禾儿不愿忘记父亲的教诲,总空闲时读史,正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才明白了许多道理。”
“父亲觉得有什么不对吗?”看到晏时无动于衷,晏清禾内心突然有些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这些事你少管。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卷入这些事情。”
“可是……”
可是自己也只是想为家里尽一份力……沉默许久,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难道在父亲心目中,自己为家里解忧也是错吗?
“父亲是觉得女儿不该管朝廷之事,应该每天乖乖的待在后院,对不对?”
放下碧螺春,晏时一字一句的说,心中却是在隐隐作痛。
“我记得当年在青州,你是何等恣意洒脱的一个姑娘,怎么如今,倒成了这个样子?”
“若你是个男孩,大可以建功立业,施展抱负,可是作为女子,父亲不愿你活在阴谋诡计之中,不愿你一辈子尔虞我诈、身处政治漩涡,这也是你生母临终前的嘱托。”
“父亲,姑母和长姐能做到的,禾儿一样能够做到,禾儿从来不比她们差……”
“够了!”晏时吼道,却又马上后悔不应该对女儿如此疾言厉色。
“你好好休息吧。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父亲的苦心。”
说罢,晏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父亲!”
晏清禾追出门去,眼眶泛红,忍着不让眼里落下。眼神虽坚毅,却又泛着丝丝委屈,对着晏时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这么多年以来,女儿孤零零地待在晏府,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大夫人管教,难道父亲觉得,这一切都是女儿自愿的吗?”
“要是母亲还在世,父亲今日还会说出这番话来吗?”
背影停住了一秒,他没有回头,独自走了。
晏清禾也没有看见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
晏清禾的母亲李袖云,出身青州的寻常人家。洪熙五年,晏清禾之父晏时被任命为青州知府。本应该携妻带子赴任青州,但那时晏时之父已然故去,晏时不忍母亲一人留守京城,便嘱托妻子徐婉怡照顾好家里人,一人便去赴任了。
谁知在任期中,邂逅了李氏,便将她纳为良妾,自诩为红颜知己。好景不长,洪熙六年,李氏生下女儿晏清禾之后,便染了风寒不幸故去了。
晏时伤感不已,之后在青州的几年里,都是他亲自抚养的女儿,他会时不时把她带到县衙内,带到身边看护,只是怕自己不留神,就会有拐子把自己的小女儿给掳走。他教她习字读书,教她识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教她为人处世之道。一直到洪熙十七年,晏清禾十岁那年,晏时被委派京中,终于得以返乡。
晏清禾被父亲带回家中,迎接她的却是假意的客气与众人的冷眼。自己的母亲被下人偷偷称作下贱,自己也被他们叫做杂种。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父亲总是忙于公务,更何况嫡母他们并没有亏待她的地方,她便只有忍,成为众人口中那个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唯有在夜里才会暗自神伤,想着她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躺着千里之外的青州,想着如果她还活着,该是什么模样。
徐婉怡从来没有薄待过晏清禾,可也没有给予她一丝的爱意。每当她的姐姐晏清仪在母亲膝下撒娇承欢时,晏清禾总是在旁边被规训着,或是练琴,或是洗茶,看着她们母女其乐融融的场景,她也只能将这些委屈咽在肚子里。
父亲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活泼开朗的少女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没有关心过自己,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青州留给他的礼物,是他曾经在青州闲逸岁月的唯一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