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只是瞥了一眼,连打开的兴致都没有,一个小小大理寺书办誊抄的东西,能有什么可看的。
此刻,他正兴致盎然地翻看着手上的密扎,这上面详细记载了李慕白今天白天一天的一言一行,甚至表情、动作,连情绪波动这些细微的东西,都描绘地绘声绘色。
当看到‘他说,像陆平川这样的人越多,国家离灭亡也就越近了’的时候,李稷猛地合上密扎,重重地拍到龙案上,冷哼一声:
“无知小儿,狂妄!”
然后,看向高怀德,问道“这个陆平川的学业、考评如何,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吗?”
高怀德早知皇帝陛下会问到这个叫陆平川的小书办,已经未雨绸缪,做足了功课。
只听他如数家珍道:
“陆平川,显德圣君三十九年太学毕业,考试成绩为乙上中,不在甲等,所以吏部并未授官。”
太学生毕业成绩分甲上上,甲上中,甲上下,……等,甲乙丙三等二十七级。其中甲等九级,吏部按成绩优劣授官,乙等九级可择优录取为吏员,或者准许留级三次再考。丙等一律不用,责令退学。
“乙上中,这个成绩能进大理寺当个书办,也不算埋没他”
李稷语气轻蔑,又问“他是怎么打点进大理寺的,有何背景?”
“是在故大理寺少卿耿鄢之子,当时的刑部观正,现庐江太守耿春霖的帮助下,他才在显德圣君四十一年进入大理寺为书办。大小考评年年都是优等、卓异,只是背无大树,年年升迁,每年简选都没有他。”
高怀德最后又补充道“他们是同窗。”
“这个耿春霖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说着,李稷突然警觉起来,俯身问道“耿春霖毕业成绩如何,他为什么会帮陆平川这个寒酸的同学,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圣明不过皇上,耿春霖当时的成绩是乙下下。据说,是因为这个陆平川帮他作弊,也因此,才耽误了自已的考试成绩。奴婢让人调阅了陆平川当年在太学的课业,他的平常测评成绩都在甲中上以上。”
高怀德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时过境迁,作弊的事情已经查无实据。”
“还用查吗……可恶,太学考试乃是国家选拔栋梁之才的大计,也是天下寒门唯一一次与世家大族同场竞技的公平机会,他们竟敢拿来作交易,可恶,蠢货,蠢货!”
李稷拳头砸得砰砰响,这一刻,李慕白那句‘这样的人越多,国家离灭亡也就越近了’仿佛就是正在耳边敲响的丧钟。
‘可恶’骂的是耿春霖和陆平川两个,但是最后连骂两个‘蠢货’则是独骂陆平川一人。因为陆平川受帮耿春霖作弊连累,自已只考了个乙上中,丧失了直接授官的机会。
在差不多两年后才进大理寺做了个小书办,之后八年更是原地打转。真是捡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被人给耍了!
“朕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李稷撕开卷宗,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很快,他的情绪就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满是欣赏的笑容。
读完卷宗,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李稷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时间的流逝。
高怀德就静静地侍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纹丝不动,像一个入定的老僧。
“传旨,授陆平川大理寺少卿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