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县衙的诸库相隔不远,银钱库和粮草库就在县衙旁边,武备库稍远一些,各库都有专门的掌库看守。
6鹏迫不及待地带着蒋班头来到银钱库,打开库门后,他瞪大眼睛望去,只感觉脑子里嗡嗡地响,喃喃道:“这……这……我的银子呢?”
蒋班头陪着小心,指着用簸箩装的铜钱低声道:“老爷,钱在这里呢?”
6鹏无语地摇头,这铜钱在身上能带多少?何况这里根本也不多!
除了一簸箩铜钱外,旁边架子上放着几十捆落满灰尘的布匹,再往里走是十来个布袋,6鹏满怀希望地打开看了一眼,失声道:“这是什么?”
蒋班头凑过来看了看,笑道:“老爷,这是上好的蚕丝呢!我们这里养蚕的人不少,交不上来税,以蚕丝相抵也是常有的。”
在库里转了一圈,通计就这么些东西,6鹏失望道:“这么大一个安远县,库里就这点东西?”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6鹏只感觉大失所望,蒋班头挠着头也不知道如何劝说。
无精打采地出门,6鹏顺手抓了一把铜钱塞给蒋班头:“这几日也是辛苦了,跟弟兄们喝酒吧。”
蒋班头顿时大喜,连声感谢,谀词如潮。
这把钱倒是小事,但足见老爷的欣赏和信重,这可是要紧的。他心里暗想这老爷这么爱钱,肯定是个大贪……啊不对!肯定是个大好官儿!
接着6鹏又到旁边粮草库查看,结果情况更加糟糕,库里竟然只有几袋陈米,其中还有两袋糠壳充数!偌大的库房里空空荡荡,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只老鼠死在那里。
6鹏无语地看着这小家伙,叹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自以为要达到头却一场空的笨蛋啊!”
此时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但事已至此,那武备库也还是去看看吧。
武备库和这里隔了一个演武的校场,6鹏从旁边经过时,居然看见场中有十多个军士在那里舞刀弄枪的演练。
他停下看了两眼,不由摇头叹道:“这也太差了。”
这些军士穿着褴褛不说,人人都是一副三天没睡过觉的模样,一个个无精打采,恨不得连手里的竹枪都举不动。
蒋班头笑道:“老爷有所不知,这些是县里的乡兵,本就不是能拿刀杀人的,一向都只是修路铺桥,运送粮食而已。”
6鹏疑惑道:“那他们今天在这里装模作样干什么?”
蒋班头也是不解,笑道:“想是听闻老爷上任,跑来卖卖力表现表现?老爷的名声已是人人知晓,满城的人都说咱们是要怎么说来着……哦,是拨云见青天呢!”
6鹏已经习惯这家伙夸张的马屁话,摇着头走开,不一时便到了武备库,打开库门后,一股陈腐之气迎面扑来。
几人都吃了一惊,蒋班头忙道:“老爷小心!”急忙将6鹏护在身后,神态忠心无比。
待那股腐气散尽后,6鹏才深吸一口气,无语道:“这门是有多久没开过了?”
走进武备库,6鹏扫视一圈,叹着气直摇头。
这里也没什么惊喜,都是些竹枪短刀而已,好一些的大概有十来张松垮垮的弓,还有几副破损的竹甲。除此之外都是些破烂,6鹏甚至还看到一根长棍上挑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白旗,这可让他开了大眼,指着向蒋班头询问,后者也是满脸惊叹。这谁能想到当初是哪个天才将这东西塞进来的?
罢了,6鹏叹着气,带着蒋班头走出库房。
这安远县,可以说是穷到家了,这么大一个县城,库存就这点东西?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拿到多少东西的问题了,感觉这县衙里的各项日常开销都成问题啊!
6鹏心乱如麻地想着,这样的烂摊子摆在他面前,到底该如何解决?
蒋班头见他脸色不好,凑趣道:“老爷可要去喝两杯?这城中有家酒楼做的菜味道倒是挺不错的。”
6鹏叹着气摇了摇头,带着众差役在城里随意而行。本来是想散散心,但越走越是烦乱,这城里的环境太差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泥泞,道旁时不时出现散着恶臭的秽物。
他叹了口气,说道:“去城外瞧瞧吧。”
钦州城外的环境便好了许多,6鹏眺望着如同一条玉带般穿梭在山林间的钦江,不禁暗自赞叹。
他信步来到江边,此时天色微郁,清风徐来,远处的山岭间宛然有烟霞冉冉升腾,江水倒映着天光,水天一色,清波连云,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副淡墨轻描的山水画里一般。
“真是好风光啊。”6鹏感叹着说,只感觉心情也好了许多。
蒋班头也凑趣道:“我钦州山水向来最美不过,世人皆说静江之风景天下无二,却不晓得此地亦是人间绝景,不遑多让。”
6鹏想不到他竟然说得出这番文诌诌的话,不禁笑着向他看了两眼。
蒋班头嘿然笑道:“这是许县丞常挂在嘴边的,我是学嘴罢了,老爷见笑。”
6鹏笑了笑,好奇道:“这许县丞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班头挠了挠头,笑道:“许县丞平时里能说会道,谁都说不过他。但一遇到风吹草动,芝麻大一点儿事,他立刻就躲起来生病,却是怪得很。”
6鹏不禁失笑,脑海里立刻是脑补出了一个十分鲜活的形象。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慨叹道:“风景固美,可惜太穷了。”
一眼望去,江岸边许多农夫赤着脚,衣衫褴褛的在田间劳作,这些辛苦的人们可不会关心身边的风景好不好看。
蒋班头摸着脑袋,不知如何答话。
6鹏也不需要他回答,自己有些迷惘地伸出一只手指,在眼前的风景画里随意描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是这里的地方官,倒也挺不错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本有着出时代的见识和眼光,若能够带着这穷困的钦州成长起来,让这世界有更多的色彩,让人们腰杆挺直,眼神里有光,也是一件相当美好的事啊。
而作为一个男人,以江山为画,替乾坤抹色,也是最浪漫的志向。他知道就在不久后的将来,山河破碎,家国沦丧。崖山十万血,正气一歌。文天祥、6秀夫……
心潮涌动,最终化为一声讪笑。
他是个喜欢幻想的人,从前游历山河时想象自己踏千山临万水,身化流光纵横也是常有的,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