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闻言便站起身来,含笑拱手告辞。仿佛刚才的一番话,根本不曾说过。
蒙恬见状,也只得将心内的疑惑,尽数收了回去。
扶苏原本不过在军中暂时落脚,谁知不过次日便忽然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
十日后,快马加急的消息送到了咸阳城。
“病了?还病在了蒙恬军中?”待了许久人马回京,不想竟等到这么一个消息,嬴政初听便骤然皱了眉,“究竟怎么回事?”
“回陛下,”前来传话的小校道,“将军驻军乌加河后,长公子因回京途中恰好经过此处,便前去探望将军,谁知留宿一夜后……便骤然病了。”
“一派胡言!”嬴政闻言骤然一拍桌案,“督粮人马一直奉命在战场以南补给,退兵回京如何能越退越往北去了?!”
小校闻言大骇,匆忙跪伏在地,“此事……此事小的也不知情啊!”
嬴政沉着面色,久久不语。实则他心中明白,督粮人马行踪如何向来是没有太多人知晓的。故而此种蹊跷,要么是扶苏,要么是他与蒙恬二人皆逃不了干系。
半晌之后,他骤然开口道:“你立刻回去,让长公子回京!”
小校微微一怔,道:“陛下,长公子还在病中啊……”
“让他回京,”嬴政声音加重了几分,“敢有半分推拒,便是抗旨不尊!”
扶苏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但仿佛是手脚仍是脱力着,禁不住自己一咳,便要往一侧栽过去。
蒙恬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此事忙上前一步,将他的手臂稳稳握住。
“多谢蒙将军,”扶苏侧头朝他微微一顿首,却仍是要挣扎着下床。
蒙恬转向一旁站着的特使,叹息道:“大人你看,长公子已然沉疴至此,又怎还禁得起一路的车马劳顿。可否……回禀了陛下,让他在此处多留几日?”
特使无奈道:“蒙将军,陛下遣在下前来,便是下了严令不得有负使命。今次若是带不回长公子,在下……便只能提头回去面圣了!”
“可是……”
蒙恬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扶苏轻声打断道:“将军无需为我多言,扶苏擅自前来本是举止有失,父皇一时气恼,急召我回去也在情理之中。”低声咳了咳,道,“父皇的秉性你我都是再清楚不过,还望将军……不要因此而受到连累才是。”
蒙恬敛了眉,伸手覆住了扶苏冰凉的手背,重重地“哎”了一声。
觉察到手背上的温热,扶苏并未将手抽开,目光自蒙恬面上轻拂而过,最后转向特使,道:“特使受父皇之命而来,扶苏又岂会让特使为难?劳烦先去备置行装车马,扶苏起身更衣,便随特使回去。”
特使领命而去,待到房中只余下二人时,扶苏徐徐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蒙恬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是将对方搂在怀中的姿势,手更是紧紧地覆着对方的手背。他微微一赧颜,忙松了开去。
扶苏只做不觉,慢慢地挪到了床边坐稳。
蒙恬道:“长公子……当真要依令而行么?”
这句话太过熟悉,犹如一支令箭,穿越了千年的迷雾直直射入心头,唤起了太多自以为已然沉睡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人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神情,问他是否当真……要举起手中的剑,了结自己的性命……
收回目光,他唇边露出几分自嘲,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同那时一模一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