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亮,佟氏就醒了,拄着胳膊伏在椅背上睡了一夜,右腿压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腿。
接着邹姨娘、小孙氏等也都醒了,婉儿懵懵懂懂地四下里瞧瞧,忆起昨天的事,愁眉不展道“如今阖府都遭难,谁来救我们”
邹姨娘突然惊喜地道“妹妹不说,我们倒忘了,不是还有二爷、四爷和五爷在外面,或许二爷正在想办法救人。”
佟氏心里话这么大的事,二爷一个商人如何能左右了,就是四爷官微言轻,知道了也干着急。
一声门响,还是昨儿那老婆子,端着一盆稀粥,几只破碗,撂在门口地上,闷声说“一会我来取家伙。”就出去了。
昨儿晚饭未用,想是饿极了,这几个姨娘不在嫌弃饭食难吃,都用小碗肴了几勺子粥,粥很清,可数的几个米粒。
佟氏喝了两碗,想接下来不知道去那里,没有点力气就逃走都走不动,可她这想法,日后真是错了,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刚吃过早饭,东西收拾下去,那个锦衣卫小头目带着人进来,命令道“都给我把手绑了。”
锦衣卫不由分说,进来就绑人,几个人还想挣扎,可柔弱的身躯怎能和训练有素的军人抗衡。
不消片刻,几个人就被双手反剪,捆住手腕,佟氏手被捆了个结实,一动不能动。
那头目吆喝道“快出来。”锦衣卫把她们往出赶。
小孙氏问“带我们去哪里”
那头目斜睨儿眼看看她,道“拉去卖了。”
婉儿就先哭起来,那头目在她身上捏了一把,道“小娘子,哭什么,说不定卖去比贾家更好的地方。”
佟氏上前打听道“这位军爷,未成年男丁都拉去那里”
那个小头目看看佟氏,眼神淫邪,眯着眼道“也拉去卖了,怎么这时候你还惦记找爷们。”
说罢,脏手摸向她脸,佟氏偏头躲过,那头目不悦,骂了句“不识抬举。”
看西头厢房也被赶出下人丫鬟,徐妈妈、秋荷和挽香也站在队伍里,徐妈妈想要过来说话,被锦衣卫挡住,不让过来。
贾府被抄家,惊动京城,佟氏等一干贾府人等被牵着从大街上走过,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看贾府败了,这是府里姨娘,都长得好模样,可惜了要拉出去卖了。”
有人道“模样不好,能当贾府姨娘,你看方才过去的丫头都跟个美人似的,何况是主子姨娘。”
小孙氏和婉儿羞红了脸,任乌遮住半边脸,低头走着,听周围指指点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头更低了。
邹姨娘和佟氏略好些,年长几岁,心里自然要强大一些,这群女眷三寸尖足,走路吃力,行动缓慢,锦衣卫也不怜香惜玉,不耐烦地使劲推搡,可怜这些娇花跌跌撞撞,被拉到八大市,一个买卖人口的广场。
佟氏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看不少年轻妇女、幼儿头上插草站着,任由买主左瞧右看,品头论足。
几个人站成一排,待价而沽。
佟家
一清早,传来咚咚砸门声,胡氏在堂屋听见,唬了一跳,这二日丈夫不在家,是生意出了什么事,胡思乱想着,忙命小丫鬟红玉道“快看看门外是谁,大早上的,作死”
小丫鬟红玉跑出去,拉开门闩,一看认识,是佟家铺子里的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道“快禀告大娘子,说贾府被抄家了。”
那小丫鬟闻言一愣,忙忙跑进屋,对胡氏道“不好了,贾府被抄。”
胡氏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那里来的这消息”
小丫鬟道“铺子里的活计张二正在院子里,让禀报主子。”
胡氏忙道“快唤他进来,问个究竟”
那活计张二进来,躬身行礼。
胡氏急问道“贾府抄家这信准吗你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讹传。”
张二道“大娘子,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今儿在八大市卖人。”
胡氏开头未着慌,此刻听他说得不像假的,惊慌起来,问“那我们姑奶奶呢”
张二着急地搓着满是老茧的手,道“听说贾府主犯下狱,余皆卖。”
胡氏一听,一时没了主意,她本能反应是去拿银子赎人,家里正好有要进脂粉原料的钱,可要买下一个人不是闹着玩的,没个百八十两银子,干脆不用问价。
想来想去,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活计张二毕竟是个粗人,哪能猜透胡氏心思,催道“大娘子莫犹豫,在晚,人就被买走了,来不及了。”
胡氏摆摆手道“你先去吧,我换了衣裳即刻就去。”
那张二出去,走到门口,不放心嘱咐道“大娘子可要快去。”
胡氏心里厌烦,又不好表现出来,道“知道,你去吧”
这时,里间屋一个底气十足的老妇人声儿道“媳妇,是谁来了是贾府来人了吗”
胡氏忙遮掩地道“没事,是绸缎庄的贾老板说要为他内人买几盒水粉,让人送去。”
“啊我以为是你妹妹有什么事。”里间消停,没声儿了。
胡氏这厢坐卧不宁,从钱匣子里找出银票,正好一百两,买个人应该够了,弄好了,还有富余,可攥在手里,终究舍不得,又放了回去,反复数次,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