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照出的是位秀美的女子,谢燃手段出神入化,给他垫了颧骨,柔和了面部曲线,甚至还画了眉,涂了口脂。
谢燃看着镜子里的赵浔,十分平静。不过此时此刻,这种平静才显得比较可怕。
此人面不改色地回答赵浔道:“女人。还是一位妙龄少妇,在下的夫人。”
他估计怕赵浔炸,还是补了句正经话:“一会出城搜查一定会摘帷帽,这样有备无患。”
赵浔本来真有点烦躁,听到他那句”夫人“,倒竟然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红唇微抿。这神态放在陛下脸上,那是深沉莫测,但如今竟别有一番秀美妩媚。
陛下看着镜中的脸,适应了一会儿,又问:“出城后呢?”
谢燃道:“去南大营,把你交给镇守那里的将军,让他派人护送你回宫。”
他们从宫中到巨鼎祭坛,原本就走了一日夜,后来又顺流而下,如今已到了南部边境。这地方说远不远,但却并不算太平,因此常年驻军。
其实,在知道郡守目标是自己后,谢燃也考虑过和赵浔分头行事,让赵浔独自回宫但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赵浔人在宫外,又中毒受伤。万一来”救驾“的货色居心叵测,直接送赵浔龙驭宾天就歇菜了。
“你呢?和我一起回宫?”赵浔立刻问道。
“是。”谢燃道。
四十九天,如今莫名其妙已过了这么久,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尸体,再毁了。
赵浔没有异议。事实上,一路上,他似乎除了对给谢燃添乱兴趣浓厚,对别的事都毫不在意。
两人没有和张大娘一家人告别,乘着天还没彻底亮就离开了村子。
前天夜里刚下过雨,空气都带着潮湿的味道,赵浔穿一袭皂色曲裾绕襟深衣,腰身紧窄、长而曳地。这衣服其实男女皆可,但下摆稍紧,讲究行不露足,硬是把风骚的陛下逼成了莲步轻移,微微落后谢燃半步。
而谢燃在离开张大娘家后,也给自己简单易了容,只是手段比赵浔简单许多,只是涂黑了皮肤,又贴了些胡须,让年龄看起来更大几分。再加上他原本就和李小灯本人气质迥异,即便是何囤当面撞上,恐怕都认不出这具壳子是李小灯的了。
两人走了一会,赵浔问:“还有多久到镇上?”
谢燃本来估计半个时辰,这样天还没完全亮,估计安防不会很严格,如今这样可就说不定了。
“一个时辰内吧,“他顿了顿,道:“您可以快些吗?”
赵浔脚下一顿,幽幽道:“你穿女装试试看?……话说回来,李兄,明明你才是画像被全城通辑的那位吧?你化红妆,带帷帽面纱,岂不是更好?”
他开始语带怨气,说到后来竟然越来越兴致勃勃,简直把自己说兴奋了。
谢燃权当没听到,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自顾自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一段,谢燃想办法拦到了一辆进程送货的马车,塞了银钱将自己“娇弱的娘子”送上了车。
碍于有人看着,赵浔又的确不太熟悉女装,上下车都搭着谢燃手臂,肌肤相触,呼吸相闻。
两人举止亲热,赶车的商人还哈哈大笑,取笑谢燃“好艳福,一看便是新婚燕尔”。
本朝民风算不得开放,尤其南方地带、富裕人家的女子在外头鲜少抛头露面,走路羞怯低调,含胸低头。因此谢燃原以为赵浔终于可以安顿稍许,却没想到,此人果然是闲不住的,天生克他,就这一搭车,便给了陛下新的灵感。
自他们下车进城,赵浔便分外“小鸟依人”地挽着谢燃,他气质出众,帷帽下若有若现的容貌又分外清丽,倒真给谢燃惹来不少艳羡的目光唯一让路人遗憾的是,“依人”的这位娘子,竟比她已经足够高挑的郎君还要高上些许。
谢燃不想太过显眼,因此没有立刻往城门去,而是带着赵浔在集市里略逛了一圈。
陛下的戏瘾立刻上来了,指着草编蚱蜢,凑在谢燃耳边,低声笑道:“夫君,你看。”
前任帝师大人原本正似笑非笑地端详着旁边墙上自己的悬赏通缉画像,不知在想什么。
被赵浔蓦然这样一喊,刚才还神秘莫测的谢大人先是一怔,接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小贩听不清赵浔的声音,却看得懂这姿态,当即解下蚱蜢玩具,对谢燃堆笑道:“爷给夫人买一个呗。”
谢燃默然,麻木地在袖袋中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小灯身无长物,自己压根没钱那绿豆糕、还有给张大娘留的钱,都是赵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