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帝王多疑,他便表面上没有如众臣般反对,反而大加赞同,庆利帝大悦,许谢燃监工。
结果,就在那场朝会上,有文臣死谏,触柱而亡。
谢燃在群臣首位,距离最近,那老臣的血溅湿了他的朝服,溅在了他的眼角,像一滴将落的血泪。
他麻木袖手在侧,看侍卫把死去的老臣像垃圾一样拖走。
下朝时,有人在后头窃窃私语,说可惜定军侯谢府百年清正,如今门楣竟败坏至此,卑躬屈膝,佞臣当道,逼死忠良。
谢燃当时其实很冷静,知道这些人无非是恐惧帝王又无能为力,拿他泄愤,也知道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尽了人事。
但回到府里,他忽然觉得筋疲力尽。
他看着空荡荡的府邸和祠堂,看着梁柱上焦黑的火痕,看着定军侯府的匾额。
匾额上的题字是谢赫亲手书的,筋骨遒劲,只有四个字:“社稷无愧”。
谢燃看了很久,轻轻笑了。
他想,论社稷,我自以为为国为民,却反而自作聪明,打乱制衡,导致如今君王暴虐专制,民不聊生;
论无愧,我出身不祥、害父害母,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我又对得起谁?
——要是自尽在这匾额下,倒可能反而能全个孝义之名。
这念头闪过时,谢燃蓦然抽出佩剑,横在颈上。
若是刀锋一转,便是血溅三尺!
偏偏也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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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
君子死社稷
先定军侯与长公主死的蹊跷,朝中几乎无人敢祭,谢家门客也早跑了干净,偌大宅邸如今破落荒凉,除了谢燃自己和管家仆役,只客房里有时会多住一人。
赵浔。
从那日定军侯府灭门后,他与谢燃之间似乎又多了层道不明的微妙联系。
在某种奇异的默契下,虽然谢燃也只比赵浔大五岁,甚至还没及冠,却真的将“老师”这个称呼做了实,赵浔有时住在这里学史,有时谢燃去赵浔那里吃饭教棋。
门外的赵浔拿着本书,神情柔和带笑,看起来原本只是来问课业的。
然后,他的目光凝在了谢燃脖颈上的剑。
祠堂中燃满了长明灯,一滴烛泪静静地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