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乖乖吃饭好不好,吃完饭绾儿就带您去找父王。”
“吃完饭就去。”
“对,吃完饭就去。”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祖母,贺岫绾让人再去端一碗粥来,亲自喂祖母吃下。
贺岫绾看着面前这个老态龙钟,形容枯槁的深宫老妇人。她在这宫里熬了整整四十五年,到了晚年丧夫又丧子,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亲人跟她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就像宫里的一部分,跟一根房梁,一个摆件没有什么区别,等哪一日她不在了,就像风吹走了一抔黄土,除了自己无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真的伤心。
贺岫绾听说高祖皇帝与孝显皇后感情极为要好,贺岫绾真的很想问问高祖皇帝爱过她吗?真的了解过她吗?贺岫绾甚至疑惑,高祖皇帝知道她的名字吗?她想问一问祖母,后悔进宫吗?想到这里,贺岫绾自嘲的笑了笑,祖母哪里有选择呢?
祖母幼年丧父又丧母,兄长将两个妹妹拉扯长大,高祖皇帝起义时,他的兄长与高祖皇帝一同打天下,最终死于乱箭之下。为彰显恩典,高祖皇帝纳她为妾,登基后封她为妃,她的妹妹也被指婚给了有功的将军。
是啊,能入后宫是天家的赏赐,是用亲人的命换来的。自己也是,恭亲王府满门命绝换来了她做太子侧妃,做贤妃的机会。贺岫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比起祖母是幸运的,至少贺凌尧是真的喜欢她的,好姐妹们也陪伴在她身边,她在这宫里还能感受到人情冷暖,不至于太孤独。
等祖母喝完了粥,唐姑姑也从慈宁宫回来了。贺岫绾又耐心的哄了哄祖母,出去与唐姑姑说话。
“姑姑照顾祖母辛苦了。”
“奴婢不敢道辛苦,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本宫也不跟您说客套话了,您对祖母的照料,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里,该有您的赏赐一样也不会少。”
“奴婢谢皇上和娘娘恩典。”
贺岫绾又问起祖母近况。
“太皇太皇贵妃近日越的不清醒,总是提起高祖爷和恭亲王。清醒的时候,又一言不,只听宫人们念些经书。奴婢知道娘娘孝顺,可太皇太皇贵妃清醒时还说,让您不要再往寿康宫来,您如今身怀六甲,来回奔波实在辛苦。”
贺岫绾知道祖母是怕病时伤了她,可这后宫若是连自己都不愿意亲近祖母,还有谁会亲近她呢?况且,自己再孝顺,想来也孝顺不了几年了。
“本宫知道了,姑姑多费心,等明日本宫再来看祖母。”
“恭送娘娘。”
经历了一上午的忙碌,下午还有一场正月初一最重要的一场大宴,宫廷转宴席,也就是席上菜品皇亲,使臣,大臣们依次交替,只是与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她想着沈芙筠众人应该已经将秦珊之的事告知了皇上,宴会结束后,楚国的使臣会在乾清宫向贺凌尧辞别,他必定会仔细盘问秦珊之的线索。
她想了想,用过午膳就换了衣服往乾清宫去,想着宴会还没结束,自己提前到乾清宫里间待着,还能听清楚贺凌尧在外头和使臣说话。虽然大辛男女大防不是很严重,但是她毕竟是宫妃,不好轻易见外男。
等到了乾清宫,宫人们瞧见是她赶紧过来给她行了礼,把她往里间领。
“娘娘可算到了,快快请进。”
贺岫绾正纳闷谁在等她,小太监掀开帘子,她定睛一看全是熟人,两位妃子,两位公主一个不落。
沈芙筠咽下口糕点,对她说:“离得最近。来的最慢。”又转头对贺容涵说:“一会把银子送到我宫里。”
沈芙筠和贺容涵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到乾清宫的,沈芙筠便吵吵的和她打赌,谁是最后一个到的。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贺岫绾问她们。
“当然不是,谁还能下帖子给我们请到乾清宫不成?再说,真一块来还能忘了你?咱们是想到一块去了。”
“那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谁跟你心有灵犀?”贺容湘笑起来,“跟你心有灵犀那位一会才能回来。”
“呦,感情不是为了珊之来的乾清宫,而是想乾清宫的主人了。”沈芙筠跟她一唱一和。
“就你俩话多。”贺岫绾把一块糕点塞进贺容湘嘴里,“吃饭都堵不上你俩的嘴。”
云玲羡端起茶碗,看着她们玩闹,也不知道她们一天天哪来的用不完的经历。
“闲着也是无事,明儿到我宫里玩叶子牌啊?”沈芙筠提议。
许是就要找回秦珊之了,大家这两天总想着玩乐。
“好啊。”贺容湘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大过年的她不好太高调的跟着顾萱往宫外跑,一起打叶子牌打时间再好不过了。
答应完她又回头对妹妹说:“我们去打,你去看着。”
不知为何,贺容涵死活不肯学打叶子牌,无论如何就是说自己不想打。她从小到大胜负欲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怕打叶子牌时较劲,跟她们伤了感情,索性不学,好在她们几个人手也够用。
“好好好,你们打我看着。”
“你们俩呢?”沈芙筠问贺岫绾和云玲羡。
“不好。我来之前皇后身边的宫人过来传消息,明儿请后宫各位到平昭宫看戏。”云玲羡摇摇头,终止了她们想法。
“这某人可难取舍了。”贺岫绾意有所指的看着沈芙筠。
沈芙筠也心塞,自己这辈子唯二沉迷的两件事,打叶子牌和看戏。自己家里曾经养过一班戏子,孝显皇后薨逝后民间百天内不准作乐。祖父为表尊敬也为了安慰母亲,给了戏班子一笔钱,把她们遣散了,听说现在在直隶府唱戏呢。
“有什么难取舍,叶子牌哪天不能打。皇后请人看戏,我还能不去?我可没胆子给皇后上眼药。”
“你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贺容涵打趣道。
“也不是,她是后宫之主,她为尊我为卑,她是嫡我是庶,尊重她是应该的。”
“真有觉悟。”
这话几人听来都有些刺耳,她们三人的家室做皇后绰绰有余。嫁到旁人家里去,只怕就差把她们供在香案上了,如今倒都是屈居人下了。
“必然有觉悟,毕竟都是自愿的。”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面前带着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