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都期望皇后能够更加懂事明理一些,成为天下女子的楷模,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谈措辞,都应当稳重端庄才好。
可此时此刻,面对如此礼数周全,无聊挑剔的皇后,他心中却并未感到欣喜若狂,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就好像在冥冥之中,他已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萧承绪脚步加快,迅走到谢瑶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轻声说道:“皇后不必多礼,此地风大,先进屋吧。”
进入殿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草药香气钻进萧承绪鼻中,他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愧疚之情。于是紧握着谢瑶卿的纤纤玉手,轻声软语地解释起来:“朕这些天因前朝事务繁忙而疏于对皇后的关心,是朕之过,皇后如今身体是否康复如初?齐太医侍奉得可还用心尽力?”
谢瑶卿听后微微垂,眼波流转间并无太多情绪波动,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皇帝掌中抽出,语气平静如秋水般回应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一切安好,并无大碍。国家大事至关重要,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本就无可非议,皇上莫要折煞臣妾了,免被他人误解臣妾不识大体、分不清轻重缓急。”
萧承绪早已习惯与谢瑶卿亲密无间,此刻突然感到手中落空,仿佛内心深处也缺失了一角,空荡荡的无所依托。
“莫要如此说,国事重要,但皇后,你是朕的妻子,你是朕最在意的人。”
萧承绪听着谢瑶卿的话,只觉得格外刺耳。
皇后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了。从前,皇后虽然不会执意将自己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并要求他必须在两者中选一个,但她一直非常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要做他最珍视最在意最喜欢的人。
然而此刻,皇后竟然亲口说出"以国事为重"这般话语。这话本身并无差错,自古以来哪位皇后没有如此劝诫过君王?
但他偏偏不愿从皇后口中听到如此有道理却又显得疏远的言辞,仿佛皇后对他的在意程度已经不如从前了。
皇后今日实在有些反常,萧承绪心生困惑,皇后的变化让他感到陌生,同时心底深处不禁涌起一丝失落。
谢瑶卿在心里冷笑一声。
最在意?
是吗?
也许曾经是,但已经成为帝王的萧承绪除了他的权势地位,还会在意区区一个女人吗?
若是真的在意,那三宫六院的嫔妃是怎么来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全心全意,唯爱一人的感情吗?他知道,可他还是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再多的山盟海誓一旦不作数了,就是个笑话。
若是真的在意,他会费尽心机的算计自己,明知她多渴望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却那般的无情,连一个孩子也不肯给她,中宫无所出,他难道会不知道外界会对她这位皇后议论纷纷吗?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
谢瑶卿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想要质问萧承绪为何如此待她,明明当初是他先来招惹的,是他向先帝请旨的婚约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她当他对自己是有情的,所以才将自己的一腔真心尽数交付,可却得到了一个幽禁冷宫的凄凉下场。
寒冬腊月的冷宫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她不堪忍受,只好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同自己也和熊熊烈火一同归于灰烬。
可是理智让谢瑶卿不要冲动。
她需要借助萧承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譬如有一个孩子。
谢瑶卿用尽全身力气才扯出一抹看似娇羞的笑容,伸手点着萧承绪的胸口,轻笑一声,娇嗔道:“臣妾都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如今到底与当初在王府的时候不同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前朝政事臣妾不懂,但管理好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是臣妾为妻为后的本分。”
看到谢瑶卿那如同春日暖阳般明媚清丽的笑容,以及她眼中饱含深情、似要倾诉千言万语的脉脉眼神时,萧承绪不禁感到一阵心悸——眼前之人似乎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就像这么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不曾改变过丝毫。
此时此刻,萧承绪心中原本那一丝低落的情绪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
皇后仍旧是那位深爱着他的皇后,只是如今行事作风比以往更为沉稳庄重一些,但对于自己那份真挚深厚的情意却是始终如一从未动摇过。
毕竟多年夫妻,谢瑶卿又岂能没有觉察到眼前男人情绪上微妙的转变?她微微轻撇了一下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屑笑意。
男人是不是就喜欢有女人对他们痴迷狂热、沉醉其中,爱到不能自拔?能够让他们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和虚荣心。
既然萧承绪需要自己表现出深爱着他、热衷于与他夫妻情深的模样,那她就如他所愿好了。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萧承绪能够做到,她自然也不在话下。
于是,谢瑶卿主动提起了今天请安时所生的事情。虽然一个宫女的死亡对于整个宫廷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她必须要澄清事实真相,以此开始扭转自己在萧承绪心目中的形象。
最后,谢瑶卿轻轻地靠在萧承绪的怀中,那双美丽的杏眸中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
她颤抖着声音,有些哽咽地道:“皇上的每一句话,臣妾都铭记在心。以前臣妾确实有些骄横任性,但臣妾已经在不断地改变自己了。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为何皇上还是觉得臣妾毫无进步呢?还是说在皇上心中,臣妾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