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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主菜渐渐被撤了下去,丫鬟们一通忙碌,厅里的菜香瞬间淡去,恢复了清新淡雅的檀香。
中间的屏风撤了开,众人换到了吉祥厅外赏月,外头摆着好些张桌子,三两人能坐在一块儿。
有府上的舞姬和戏子上来歌舞唱曲,弦乐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轻快活跃,与府外远处的街道喧嚣,竟在这夜晚中形成了一种交汇。
卢蓉与琴姨娘坐在一处,琴姨娘一边拨弄一枚小果子,一边对卢蓉道:“蓉儿,我记得你擅长琵琶,不如等会儿寻了机会,去老夫人面前掌掌眼,好寻机会求个恩赏。”
卢蓉懵了,瞬间抓紧衣角,冷汗已经冒了出来,她可不会琵琶!
她尬笑了一下,故作受冷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已许久不弹,就不来献丑了。”
琴姨娘还想说什么,崔老夫人那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所有人都瞧过去,似乎卢鸢与崔老夫人说着什么话,逗得她咯咯笑。
崔老夫人笑了好一会儿,最后用帕子捂着嘴才停下来,语气中却还带着笑意:“这丫头真是有趣,给我讲了个趣事儿。”
王嬷嬷这个人精,立刻搭话:“是什么趣事儿,老夫人也给我们说说吧。”
崔老夫人心情很是不错,便答道:“前不久邙山出了一条巨蛇,后来县衙有人请了高僧将那蛇给捉了。那高僧还说,那巨蛇准备引水漫洛都。这事儿你们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就在半个月前。”众人附和。
“是了,刚才鸢丫头却说,那条蛇是名为白娘子的蛇仙。”崔老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话说不清楚,便道,“鸢丫头,你来说说你那个有趣的故事。”
卢鸢闻声便起了身,走到了中间来:“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她一派活泼大方的模样,倒不像是卢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反而像是市井小贩似的,表情灵动,开始绘声绘色讲道:“相传那条蛇其实是一个名为白素贞的蛇仙,她修炼了一千年幻化成了人形后,来到了人间……”
卢鸢果然厉害,只几句话,就让人的注意引了进去,甚至忘了手中吃着的干果和话头,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这故事十分奇幻,卢蓉从未听过,也听得十分认真。
从篷船借伞、重午雄黄酒吓许仙、盗灵芝草,还有水漫金山等等,一环扣一环,每一个小环节都有着动人的剧情,让人猜想不到后续,又会惊呼原来前因竟是如此。
且这些故事中,还藏着人与蛇的情深义重,藏着他们无法相守的哀伤。
琴姨娘听得也十分入神,听到后面白娘子被压雷峰塔,忍不住悄悄抹泪,她旁边一些经历颇多的女眷同样如此。
这个故事不仅女眷这边听入了迷,几位爷那边也听得有趣。
谢修河摸着下巴,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啧啧称奇:“这个卢鸢脑子里居然有这样多的奇思妙想?倒是有趣得很。”
本来不过是一句无心夸奖,谁知竟然惹来谢凌风的一句话:“你若喜欢,便收了屋去。”
谢修河一惊,抬头看谢凌风,见谢凌风不似作假,他忽然笑起来,故意用手肘推了推他:“可我喜欢那个娇姑娘。大哥把娇姑娘给我吧。”
谢凌风脸色瞬间沉下去,周围莫名升起一股寒冷,让那些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谢修河或许是习惯了他这模样,不甚在意,笑道:“看来大哥喜欢那个娇姑娘。可放心吧,大哥的女人,小弟又怎么会要。那个卢鸢我也不喜欢,虽然点子多,但笑得假。我只喜欢蓉姐姐那样的。”
提到卢蓉,谢凌风没有再说话了。
……
故事说完后,晚宴也到了后半段。崔老夫人累了,便先起身离去,众人纷纷目送。
至于公主,见老夫人不愿意待着,便也早早离开,并没有与人一道看戏。
看了周围一眼,卢蓉也称了累,起身想走:“姑母,我有些累。就先回凝香居了。”
“好吧。今日外面出了这样一遭,你早些休息。”琴姨娘到底寻不到机会,同崔老夫人说项,更没办法提一提给卢蓉相看郎婿的事情。
一旁的桃琴还想留着,觉得这晚宴挺有意思的。
想着总归在谢府里,卢蓉便自己回了去。
路上昏暗,手中提着的灯笼撒着零星的光洒在她的前方。周围静悄悄一片,就连身后的喧嚣也逐渐远去。
卢蓉慢慢走着,偶然间抬头,穿过模糊轮廓的树影,看到了满天星辰的夜空。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走近了,才看清。
那人站在月下,月光如雪纷飞,洒落在他肩头,让他整个人都浸透在一股寒凉中,暖光灯笼却又模糊了他脸上的锋锐——是谢凌风。
他什么时候也离了席?
“公爷。”卢蓉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远远行了礼,正要绕道离去。
谢凌风开口拦住她:“你今日出了府?”
卢蓉答:“是。”
谢凌风视线又瞥向她腰间:“身上香囊倒不少,是自己做的?”
她带了两个在身上,一个是芙蓉图样,一个是之前秋雀做的。今日要见崔老夫人,不敢不带。
卢蓉不知道他提这件事是做何意:“都是旁人送的。”
她看到谢凌风,一个香囊都没戴,还有些好奇:“公爷若要,可挑一个。这个是秋雀做的,还有一个——”
她话没说完,谢凌风声音低沉地拒绝:“不必,我从不佩这些东西。”
卢蓉撇撇嘴,心道:那你问香囊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谢凌风往前走近一步:“今日你出门,见到了卢令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