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府内。
雨扰人得很,打在斑驳稀疏的叶上,落了满地。幽暗长廊裹挟一分寂寥,和雨声格格不入。
倏然,出现忽明忽暗的烛光。
脚步声打乱寂静,几个呼吸间就已然增多,往这处靠近。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丫鬟女子,衣裳简单搭在身上,髻也没梳整好。
他们脚步匆匆,低声耳语:“怎的?这三更半夜叫我们起来,何事生?”
雨从长廊外飘进来,又惹来几句不满。
有人回应:“听闻是住在绣绮院的那位小姐,夜里偷摸溜出去了。”“溜到哪儿去了,还要喊我们来……”“好像是专门去到了二大爷屋内。”
此话一出,惊呼声响起:“什么?二房琴姨娘带进府的那位胆子竟如此大?”
长廊人群中,一嬷嬷提着灯笼。她倒是穿着妥妥帖帖,俨然还没睡上。衣裳素朴,但她面容尖酸刻薄相,用眼斜扫看着众人。在她身后最近处,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那臂膀比一些小女子的大腿都要粗了。
“让其他人在外头候着。”嬷嬷差使众人,指着两个婆子,“你们两个随我同去二爷院子里。”
其他人低眉顺眼,乖顺应和,目送嬷嬷和婆子们撑伞进入院中。
***
刷——
滴答——
雨声像是近在咫尺,宛如就正正落在眉眼间。细听下,隐约还有旁人的呼吸声,混杂在其中。
谁?
卢蓉神智不大清醒,思绪涣散、聚不到一块去。
她缓缓睁眼,用了些气力抬头,只觉得浑身都不大舒服。视线所及之处,有一片暗红色,是垂挂的床幔,床幔上挂着个香囊,巴掌大小一个,绣着花卉,系在镂空的雕花床楣中。
嗯?
卢蓉诧异,这香囊有些眼熟。
这不是前些日子,端午节那会儿,她绣给继子谢卿白驱蚊用的吗?
回过神后,她猛然惊觉什么,支撑着手要站起,却不料手掌不小心贴上了什么东西,细腻、温热。
她低头看去,是个男人被她靠在身下!
皮肤白皙如女子,柔嫩富有光泽。虽然他闭着眼,却看得出五官有多精致、端正——这分明就是谢家二子谢卿白!
她吓得直接弹了起来,扑通一下,跌坐到了床外地上。
混乱陌生的记忆便如同蜂拥般随之而来,挤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养在谢府里那个等待与谢家家主成婚的尚书左丞之女卢蓉了!她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谢家长子谢凌风灌入的一杯毒酒赐死!
现如今,她重生了!
变成了那个寄住在谢府里,令人厌恶的二房姨娘的远房亲戚娇蓉蓉身上!
原身娇蓉蓉本是二房一位姨娘的远房亲戚。因一心想攀附谢家二爷谢卿白,便借着探亲的由头,留在了谢家小住。
这一住,就住了数月。
娇蓉蓉常在谢卿白面前矫揉做作,甚至还五次三番暗暗勾引,诸如挤开丫鬟给他倒茶,堵他的路、故意摔进他怀中……惹得不少人厌恶她。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声响。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度极快,还夹杂些许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对话声:“人在里面吗?”
“应该是,可二爷还睡着。”
“若让她成了事,可得损了二爷名声!先进去找人!”
外边人……说的是她?
卢蓉倒抽一口凉气。
此时若是被人现她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谢卿白房间,定然是完了!娇蓉蓉一心想攀附谢卿白,若谢卿白愿收她入房且好说,否则被冠上个勾引之名,娇蓉蓉的名声扫地,这辈子就完了。
而现在,她就是娇蓉蓉!
绝不能留在这房里!卢蓉当机立断要开门离开,却听见脚步声已至门外。
她眸光微敛,提起裙摆立刻转身跑向窗台,随后二话不说推窗迅猛翻了出去。
昨日还下过雨,窗外地上泥泞不堪,纵然再谨慎,裙摆还是沾上泥点。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快关上窗,正要抬脚逃走,却猛地想起刚才桃琴还在门口!
桃琴是娇蓉蓉的丫鬟,被娇蓉蓉事先安排在门外把风!
隔着屋子,卢蓉清晰听到前门已然有人出声:“桃琴!谁让你来二大爷院里的!你家小姐在哪里?”
随后便听到一串支支吾吾声,像是桃琴在为她打掩护。
她意识到事情不妙——捉住桃琴,不就等同于捉住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