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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因果一(第3页)

“你母亲怎么肯?”

“她到底犟不过我,只是又要惹得她哭。”

月贞知道他一向心疼母亲,眼带愧意扭头,“为了我弄得你们母子吵架,不大好吧,只怕往后她老人家怨恨我。”

鹤年剥着她脸上汗黏的发丝,温柔笑着,“说是为你,也不全是。你知道如今缁大哥很忌惮我在家,自从我从京城回来,他心里就十分不安,只是不好明讲。虽然我不想与他争什么,可我在家对他就是个威胁,只有我到了这边来,另有一番事业,他才能放心。况且崇儿当初是过继给渠大

哥的,你一走,他是该留还是该走?岂不是又让他成了个孤儿,不如我过来的好。”

他凡事都是先体谅别人,月贞凝望着他,眼里波光动一动,两手攀上他的脖子,“你真好,真是个活菩萨。”

他只是笑,拨开她的额发,轻柔地亲她,“再一则,也该我母亲让姨妈一回。当初要不是母亲一味在外祖家撺掇挑唆,姨妈也不会嫁到李家来。而是嫁当时议亲的那人,一对少年夫妻,说不定恩爱到白头。”

“你总说那人那人,那人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鹤年拥着她笑,两人裹在一张皮子里,“就是年年节下都有人情往来的那徐家的三老爷。”

李家的人情往来众多,且不说族中的一干亲戚,就是生意场上官场上的那些人,,每回节下都是数不尽的礼尚往来。月贞仔细在脑子里翻拣那些拜帖,总算拣起一张大红封的泥金笺,落款总是一个叫“徐海升”的姓名。

她长长地“噢……”了一声,手指头提起来点一点,“就是那做漕运生意的徐家,咱们家的茶叶走水路都是包的他们家的船。”

“就是他们家。”

月贞忽然兴致大起,下榻去翻箱倒柜。鹤年忙擎了蜡烛过去,一手把大氅掣下来披在她身上,“找什么?”

她扭头看她袒。露着胸膛,底下穿着单薄的袴子,又把狐皮大氅拽下来搭到他肩上去,“我不冷,我穿得可比你多。”

年只好把衣裳披上,走去取了她的氅衣来拢在她肩头,陪同她蹲在地上翻一个搁满来往拜帖的箱笼。

月贞一面翻找,一面念叨,“这一年人情来往的帖子都是我在接我在回,我记得徐家的帖子都是一个叫徐海升的写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位三老爷?”

鹤年想一下,也不大清楚,“长辈的名讳我们哪里好去打听,都叫他徐三老爷。你这会理这个做什么?又不赶着送礼。”

“我想看看。”

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连那徐海升是不是三老爷都不知道,可月贞就是想看看。总觉得有个关于琴太太的故事藏在那陌生又熟悉的姓名里。说是个故事,其实算不上,琴太太年轻时候与徐家议亲,还不如当初缁宣与芸娘,同那三老爷连面都不曾见过。

但要说它不是个故事,又的确曾寄托过一个年轻少女的全部欣喜与希冀。月贞不过是好奇,想从过去的蛛丝马迹中望一望琴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些来往的帖子我都不敢丢,就怕到节下送礼的时候忘了哪家。你不知道这些人,漏了谁谁都不高兴,背地里不知如何骂咱们。咦,徐家的我分明也是放在这里的,也不知压到哪里去了……”

“别急,慢慢找。”鹤年在旁边看着她,拨着她挡眼的碎发。他对琴太太的过去没什么好奇,也没兴趣,只是眼前这月贞,像追着听故事的懵懂小姑娘,仿佛这

平淡无味的世间在她眼里隐藏着无数的惊世传奇。惹得旁人也不由觉得,这世间真是精彩。

“找到了!”

月贞抱着几张贴子回到榻上,在炕桌上翻开,鹤年便举着烛火随后而来。那光晕如通陈旧的阳光,慢慢照进断编残简的过去。然而那本就不是个有始有终的故事,自然也没什么值得缅怀的遗迹。

只是个名字——徐海升。是用正楷写的,在一堆洋洋洒洒的贺贴里显得格外庄重,正落在泥金笺下角拱压的一枝白玉兰花上。摸上去,那名字的一笔一画就浮在指尖,仿佛摸到了一段说不出的言语,无声的,却犹如脉搏在细微地跳动。

月贞认为,这或是一段终年不平的心事。她回首瞥一眼鹤年,“这徐海升一定就是徐家三老爷,不信我明日去问管家。”

“是就是,有什么稀奇的?”鹤年在后边笑着,亲了下她的耳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那么重的好奇心。”

她哼了下,真格孩子似的,“我就是想知道太太是不是真和他有些什么。”

“你瞧,连你都这样想,难怪大伯当年也会这样猜疑。你想想倒不妨事,可大伯这一想,姨妈就遭了那些年的罪。”

说着,鹤年走到床上去,把蜡烛插在床头,叫月贞,“来床上睡着,榻上冷。”

月贞一一阖上那些帖子,“男人就是这样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怎么样都好,女人但

凡有一点异心,他就急起来了。”她远远睇他一眼,“哼,所以你才见不得我跟蒋文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鹤年在灯前立着,侧脸的轮廓镶着一金边,无奈又温柔地笑起来,“我们佛经上说,由爱生忧,由爱生怖。人都是如此,我也不是个例外。不过想一想,我们的还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你和他那一点点过去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甫落,月贞已蹿到他背上来了。他一个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滚到软绵绵的铺上。月贞咯咯笑着在床上打滚。窗外什么都睡着了,似乎听得见冰雪融化的声音,是大地沉沉的呼吸。他们是月亮底下的一对偷。欢人,虽然都知道后面的日子还长,但此刻——

鹤年剥开她的衣裳,惋惜地说:“夜剩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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