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睡得着,睡什么睡!”她不加掩饰朝人发火。
躺椅上的人,吃痛一声,才惊醒过来,睡梦中南珵觉着有个什么东西被丢在自己身上,醒来发现是个引枕,他这痛意倒不打紧,他瞥了眼床上姑娘。
那姑娘侧着脸,长发被揽在一侧前肩,明黄色补服愈发衬她明朗清爽,不像是刚被吵醒的姑娘,那眼中怒火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屑瞧他。
南珵左右看着自己这把躺椅,他起身想把引枕还给陆书予,这躺椅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他拧眉一瞬,当真吵闹不堪,他睡得比较熟。
床上就一个引枕,陆绮凝还把这唯一一个扔到南珵身上,她没得睡,是以南珵把引枕送到床边时,她还道了句谢给人家。
南珵抱臂而立床边,打量着已经再次躺下准备睡的陆书予,不怀好意道:“为夫睡不着了。”
他语调带着宠溺,懒懒散散。
陆绮凝头朝外侧,一睁眼便能看到这人立在床头,她瞅着他,没好气回:“买躺椅被骗了罢。”
她虽不懂躺椅这个行当,但人躺上面不咋动,声响也不停歇,就是被骗了。
她只看了南珵一眼,转着身子朝向床里侧,不再看他。
眼不见心不烦。
南珵睫眉半落,始终都习惯性温和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停留,轻描淡写:“可不是说,那把躺椅青墨足足花了二十两。”
陆绮凝刚阖上的鸦羽趋于平静,一下再也平静不下来,陡然坐起身,指着那把还有声响的躺椅,“二十两,他买古董吗?”
就算她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那躺椅也值不得二十两,怎么不去银票号子铺抢呢。
南珵摊摊手,顺着她心意道:“阿予说的何尝不是呢,青墨该罚,阿予回家可得好生教教。”
陆绮凝彻底失了睡意,坐在床沿边,平静望着他,直截了当地问,“待会儿的事有多棘手。”她的性子温和,不会轻言在外人跟前儿生气,南珵越如此,她心中对下午之事越不安。
这些事上了心,便不是琐事,是大事,是卫朝闯的祸事,基本上百姓提的要求若不无理,她会有求必应的。
只要她做得到。
但南珵绝不是不谨慎之人,这人年长她几岁,变通能力绝对在她之上,瞧着是在惹她生气,变相的是在多嘱咐她些。
这会儿还能俏言两句,待会儿恐连客气笑都笑不出来。
南珵第一反应就是他自己又让这姑娘猜到了,怕不是学了读心术,须臾,轻笑一声,读心术也读不到他的喜欢之意,是他做的还不够好罢。
“工,刑房的两位大人,得空各自去了一些无辜被抓进牢里,且被毒哑的百姓家里。”南珵没接着说,摇摇头,往后的话他恐脏了陆绮凝的耳。
“天子不作为,任凭官员欺压,上苍为何不降到雷将天子给劈了,留着不作为的官家何用。”
“百姓双手耕织,家中男丁更是勤奋刻勉,活生生的人被毒哑,不就是官家眼瞎,派了不中用之人来吗,官家高高在上,百姓就该处处忍让吗?”
陆绮凝言语温和,给这话转了语调,让原本戾气十足的话有了平缓。
这话她偶然间听到的,事到临头,总不得用知人知面不知心搪塞。
这话陆绮凝听着,亦不知该如何做之。
未时三刻,街道上人群熙攘,贩夫走卒,热闹非凡,一马车缓缓拐进长柳巷,这巷子日头足,家家户户门前都种着一棵柳树,每到冬日,树上的叶子也不会完全掉落,倒是难得的春色。
马车只在一家门口前停留一瞬,待马车里下来两位妙龄姑娘,便不回头的走开,去了另一条巷子。
打头的这位姑娘着明黄色补服,草绿色马面,巧与这巷子融为一色,后头这位姑娘手中拿着一拜帖样式的折子和笔墨,还有一罐糖。
这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以田耕为主的平头百姓,木质的大门锈迹斑驳,陆绮凝提着裙摆上台阶,云笑在后头跟着她。
她上门的这户人家姓杨,家中三口,丈夫两年前被卫朝派人来抓走,近日方才无罪释放,还成了哑巴,妻子去年独自操办了公婆后事,与幼女相依为伴。
陆绮凝亲扣了几声门,里头没声,停了一会儿,刚打算再扣两声时,门一下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是个不足四岁的女幼童。
这女幼童穿着方便的衣裳,手上不知沾了什么,黑乎乎的,眼睛亮亮的,仰着头声音带着稚气问:“大姐姐,你找谁?”
陆绮凝蹲下身子,抬手将女幼童把蓬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温声道:“你阿爹、阿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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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琼乱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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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幼童点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她频频好奇回头,这两个大姐姐为何会登陌生人的家门。
这户人家分前后两院,前院两间屋子,和后院隔着一道月洞门,后院只是院子,很小,地上坐着一男一女在缝衾被。
女幼童跑到自家母亲身边,搂着母亲脖子,俏意十足,“阿娘,我开门了,两位大姐姐说要见你和阿爹。”
地上面对面坐着的男女,正说说笑笑忙碌着,才让自家女儿去开门,这会儿才侧过头看到贵人,刚想跪着行礼,被制止了。
挨着幼童的女子唤云瑜,是这家女主人,她没见过陆绮凝,甚至不知面前人是谁,只是看见自己郎君示意她磕头,她照做便是。
对面的郎君就是前两日刚被遣返回到家中的无罪释放的男子,杨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