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运兴一直闷闷不乐的蹬着车子跟在钟爸爸的车子后面,他没有想到大蓉会对结婚的事情有那么大的反应。
“爸妈,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骑到半路上,钟运兴忽然对着钟爸爸和钟妈妈喊了一句后就调转了车头。
“你干嘛去?”钟爸爸扭头喊了一声,车子也跟着晃了晃。
“哎呦,你快好好骑吧,他能干嘛去啊!肯定是回去找大蓉了呗。”钟妈妈没好气的捶了一下钟爸爸的背。
大蓉跟大蓉妈的交谈并不融洽,两个人说了两句后,就各自去忙自己的谁也不再说话了。
“婶子。”钟运兴进门先跟大蓉妈打了招呼。
“诶?小钟怎么又回来了?”大蓉妈看着折返回来的钟运兴问道。
“婶子,我想找大蓉出去走走。”钟运兴说完后便看向了大蓉。
大蓉低着头一直都不说话,她心里还在生钟运兴的气,此刻并不想跟他一起出去。
“啊,行啊,我出去买点菜去,你们收拾好了把门带上再走。”
大蓉妈看出来大蓉还在闹脾气,为了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只好自己先拿了篮子出门。
“大蓉……对不起……”钟运兴憋了半天,总算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其实从大蓉爸出院到现在,钟运兴是有好几次机会提前跟大蓉商量的,但是他心里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的,总是自己跟自己拧巴着。
他喜欢大蓉是真心的,但是却并不十分自信大蓉也像自己一样的心意,加上上次裴彬来家里的事情,更加加剧了钟运兴心中的不安。
大蓉仍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虽然她知道,对于钟运兴这样的性格来说,能说出这句对不起实际上已经鼓了很大的勇气了。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来家里,可是……你跟裴彬……大蓉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结婚过日子的。”
钟运兴犹犹豫豫的,想问又不敢问,张了一半的嘴又咽了回去。
“我跟裴彬处过对象,是我妈把我们拆散的,但是自从分手以后,那天他来是唯一的一次再见面。”
大蓉也是十分坦率的人,她不认为扭扭捏捏的欲拒还迎是多么高明的手段,她虽然看到裴彬的时候仍然会波动情绪,但人非草木,毕竟是曾经相恋过的人,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那你……心里还有他吗?”
话一出口钟运兴就后悔了,他很害怕大蓉会说出一个让两人彻底破裂的答案。
大蓉沉默了好一会,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对坐着,空气安静的能听得清楚心跳的节奏。
“如果我还想着他,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你呢?”
大蓉的这句话让钟运兴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懊恼于自己的狭隘,大蓉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怎么会将自己置于那样难堪的情感纠葛之中呢!
“大蓉,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小心眼了,你别生气了行吗?”
这一刻的钟运兴虽然在低三下四的祈求原谅,但两个深深的酒窝却难掩内心的喜悦,他的她还在。
那个年代里的人们就是简单而纯粹的,话说透了,心结也就打开了。
虽然钟运兴并不是一个会花言巧语道歉认错的性子,但大蓉也并不会扭捏造作的矫情。
反倒是因为这件事,大蓉更加清晰的明白了钟运兴对自己的在意。
“哎呀,亲家太客气了,你看看还带这么多东西来,这怎么好意思啊。”
周四那天上午,大蓉爸妈和大蓉一起来到了钟运兴的家里,两家人算是第一次正式的坐在一起相看了家庭。
南郊这边在结婚前,一般双方的长辈会相约见面商讨一下婚期和相关婚礼的礼节,老人们管这种会面叫做‘相看家庭’,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初次了解双方家庭的氛围。
“嫂子啊,这彩礼嫁妆的咱都好说,就是两个孩子结婚以后住哪啊?”
大蓉妈虽然之前就听大蓉说过,钟运兴家里只有三间土坯房,但是真的来到了家里以后,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说是三间土坯房,但除去了当屋(当屋指堂屋)的灶火间,实际上就东西屋两间能住人。
虽然庄子里的地方够大,院子住的是敞亮了些,但钟运兴家里毕竟六口人,以后大蓉过了门就是七口,院子再大也不挡风雨不能住人不是。
“单位上说了,领了结婚证就能排队分房子,俩人先在西屋里结婚,等房子分下来了搬过去就行。”
钟妈妈倒是并没有说谎,那时候的确是单位分房制,随着适龄青年的增多,单位都会优先给已经结婚的职工分房子,所以才有了领结婚证排队分房的制度。
只是但凡是人操作的事情,他就一定会有些个人情世故搅在里面,同样是适龄排队的青年,能不能排的上,什么时候能排上,那可就是全靠‘人情世故’来把关了。
钟妈妈跟大蓉妈打包票的时候,实际上也并没有想到,日后两人会因此产生了隔阂。
大蓉和钟运兴的婚事虽说算不上草率,但也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给定下了。
南郊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男女之间一旦确定了恋爱关系,就会马不停蹄的订婚、结婚,好像是只要多谈一天恋爱,这婚事就能谈丢了。
而这种看似闪婚的嫁娶方式,一直延续到很多8o后出生的孩子们,他们也仍然是继承了父辈快闪的恋爱和结婚流程。
只是8o后对待婚姻的虔诚,远远不及大蓉她们那一代人,快闪的除了恋爱和结婚,还多了个离婚。
大蓉爸载着大蓉妈回家的时候,忽然就蹬不动了,他把车子立在路边后,一个人默默的走向了河边。
“我爸怎么了?”大蓉也从车子上下来,不明所以的凑到大蓉妈的身边问道。
“喝多了吧。”大蓉妈看着大蓉爸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过去扶我爸一下吧,喝多了还是别吹冷风了。”
19岁的大蓉还并不能理解,此时此刻老父亲心里的酸楚,自己的掌上明珠终于还是要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