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蓉妈少见的没有开口骂老三,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老三说的是大实话,如今前后院里的孩子们,就数自己家的还过不上天天吃细粮的日子。
大蓉一家四口上班挣工资,愣是比不得别人家两口子上班的日子,说到根上还不是因为要拉扯着孤儿寡母的大蓉姥姥家里。
盖房子的债刚还清,这又冒出来个三舅娶媳妇的彩礼,别的不说,就是南郊镇里也没有几家姑娘敢要三千块钱彩礼的。
“三千彩礼是她提出来的?别人家都是两千,她这一下子多出来一千块钱,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大蓉妈沉默了好一会后才开口。
三舅听着自己姐姐的话,沉默的低着脑袋不吭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这要求有多过分呢,只是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硬着头皮也得来啊。
大蓉爸坐在炕沿上,一口一口的抽着闷烟,他这些年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帮着大蓉姥姥,从吃的用的到住的房子,没有一样不是大蓉爸给置办起来的。
早年因为大蓉他们都小,大蓉爸又知道自家老爷子的品性,孩子们都是托付到了姥姥家里养着,那个年代的人们对于红眼儿、白眼儿(红眼儿指孙子、孙女,白眼儿指外孙、外孙女)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大蓉爸一直都对大蓉姥姥心存感激,后来大舅结婚盖房子,又给姥姥新盖小院子,大蓉爸都是一肩扛下了所有的为难。
但是老话说的半点没错啊‘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看今天这架势,要是三舅娶不上个媳妇,恐怕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彩礼的钱,回头再跟她家里商量商量,咱妈跟谁过,也得跟你哥哥坐一起商量啊,也不是我说了就能作数的。”
见三舅一直都低着脑袋不说话,大蓉妈想了想还是只能先这么安抚着。
“咱妈说她已经存了一千八了。”三舅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三子啊,你是要咱妈妈的命啊还是要我的命啊?我这刚把盖房的账给堵上,你看看你外甥、外甥闺女们,我们一大家子人也得吃饭啊。”
大蓉妈早就已经不高兴了,三舅这副吸血有理的嘴脸一出,她终于也是压不住脾气了。
“我不要谁的命,我就是想娶个媳妇过日子,好不容易人家家里都同意了,你就借我点钱不行吗?我姐夫还是队长呢,这点钱都凑不上吗?”
见大蓉妈有些着急了,三舅倒是也不装了,一通雷言雷语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
大蓉爸见大蓉妈已经火了,生怕这姐弟两个当场就撕破了脸,赶紧插话打了圆场。
“他三舅啊,这婚姻大事不能你们两个小孩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咱爸死的早,姐夫托个大,赶明去趟女方家里,见见长辈,好好说道说道你们的婚事。”
三舅也看得出来大蓉妈已经十分克制自己的脾气了,他自然了解自己姐姐,姐夫给了台阶他便也不敢再顶嘴了。
“外头天不早了,正好四辈儿今天上夜班,你就住下了吧。”
“不了姐夫,我赶明还得去队里上班,我就不住了,明天您中午去还是晚上去?我提前跟秀丽说好了。”
这哪是提前跟秀丽说好了啊,这是绑定大蓉爸言出必行啊。
“晚上吧,我跟你姐姐一块去。你要上班我也不强留你了,让华子跟你作伴回去吧,省得他赶明自己跑一趟了。”
打走了三舅,大蓉妈一边摘毛一边扑嗒扑嗒的掉眼泪。
大蓉妈的命也是够苦,自小离开了亲爹亲娘的身边,大蓉姥爷吊死的那年,她才十七,最小的弟弟刚满周岁,跟着大蓉姥姥,带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艰难求生。
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们都拉扯大了,又一个一个的都不省心。其实大蓉妈不求弟弟妹妹们感念自己的付出,只是希望辛苦养育自己的老娘,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三舅,你可真够烦人的,你怎么一有事就来找我家呢?”
老三坐在三舅的车后座上,晃荡着腿吐槽着三舅的压榨嘴脸。
“下去!”三舅一听老三的话,立刻捏住车闸,厉声赶老三下车。
“就不!”老三两手扒住了车后座,探着脑袋,就差把脸怼到三舅的脸上了。
“我是你舅,你给我说话客气点!”
“你还知道你是我舅啊?你来我家卖这一出惨,你考虑过你外甥还能不能吃饱饭吗?我都纳闷了,你跟我大舅都怎么想的?有事的时候我妈就是亲的,没事了我妈就是过继的,没良心!”
“你想打架是不是!”
“我怕你啊?你动我一下你试试,你看我爸还给不给你说媳妇去了!”
老三一句不落一句的跟着三舅顶牛,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三舅有求于自家,根本就不敢跟自己来劲。
三舅被老三气的咬着喘粗气,心里不免怀疑,姐夫这是故意派了老三来整治自己的。三舅酝酿了半天也没敢动手,只好猛蹬了两下车子以示自己内心的愤怒。
老三则是得意洋洋的坐在后座上,丝毫不在意三舅的心情。
说起来老三也是快初中毕业的人了,站起来个头早都过了三舅了,可就是占着辈儿小的优势,从来都不含糊跟三舅对嘚(注:对嘚,音译词,打嘴架的意思,指口头上的争吵)。
“停停停,我要下车。”快到姥姥家的时候,老三叫停了三舅的车子。
“干嘛去?”三舅单脚点地,回头问了一句。
“我有事,你走吧,我一会自己走回去。”老三头也不回的往一旁的田地边上走了过去。
“切,不就是看狗去嘛!”三舅嘟囔了一句,也没再理会老三,自己骑着车子先回家了。
自从上次三舅要交了细子以后,老三就再也不信任他了,每次都会交代细子躲开三舅,以免他为了讨好对象,又干点什么坏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