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也忽地笑了一下。
笑容里好像有一点苦涩。
他说,“我是一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这并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不需要你对我的未来负责。”
许馥气笑了。
她“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陈闻也下意识地立即跟着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当她用背影对着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慌得很。
他看不到她说话了没有。
完全听不到,代表着自己失去了对身体、对世界的一部分掌控权。
他怔怔地站着,看着许馥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并没有回头。
像是切断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一般。
陈闻也茫然地环顾四周——
身旁的情侣好像在聊着天,面前有人推着床焦灼经过,对面的诊室门开开合合,电子屏幕上闪烁着沉默的叫号。
一切突然变得像黑白默片一样,他好像在这个世界里,又好像被隔绝在这一切之外。
他垂下头,重新坐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种感觉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的接近,没有听到衣袖与身体的摩擦声,在一片空白之中,陈闻也突然被唤醒了。
他身子一颤,抬起头来。
许馥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冷着脸用指节叩了叩手表,示意他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麻药生效了,该去穿刺了。
她手里还捏着几张单子,陈闻也辨认出来,那好像是他的住院单。
陈闻也站起身来,小声问,“你去给我办住院手续了么?”
怎么不带他一起?
他以为她不管他了呢。
许馥本来不想理他的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垂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突然火气好像消了些。
他那灵巧的手指做饭特别好吃。
而这剩余的火气,在他身子一颤,水汪汪地抬头望她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刚刚独自一人在安静的世界里想些什么?
什么都听不到,她到底要怎样让他在不受到惊吓的情况下,打断他的思绪呢?
火被熄灭后,变成带着点滚烫的、星星点点的碳,将她的心灼烧。
许馥低下头,拿出手机打字。
这次陈闻也不敢凑过头来看了,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待。
[打完半个小时内不能讲话,不能咽口水。知道了么?]
陈闻也立即点头保证,“知道了。”
于是许馥称心满意,不动声色地下滑——
[可能会有点疼,不要害怕。]
她意料之中看到了陈闻也的眼睛亮起来,唇角也微微上扬,好像摇起了尾巴一样,于是露出个多少带着点恶趣味的笑意,继续下滑——
[妈妈不在不要紧,姐姐会陪你的。]
穿刺治疗室里。
陶教授一手拿着耳内镜,一手拿着注射器,快准狠地冲着耳膜扎进去。
这个动作许馥不知道练习过、实践过多少次,但亲眼看陈闻也挨针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别过了目光。
不疼是不可能的。
只说在她手上,穿刺疼得边哭边叫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其中还有一位患中耳炎的花臂大汉,哭叫声让她如今仍然记忆尤新。
她眼神一别过,就正好和陈闻也的目光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