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真卿了然地点点头。
这样的百姓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纷纷向秦王问好,慕容成岭也能一一喊出这些普通百姓和一般军士的名字……
从前随平南军远赴南疆平定林邑之乱时,薛真卿已经见识过慕容成岭在军中的威望,那时的威望是他身为秦王依旧身先士卒、敬贤重士而积攒下的军心所向。
今日,初到临安,她则领教了什么叫万人空巷、夹道相迎。
在临安府,慕容成岭的公正严明、爱民如子令他深得民心。
这些是在大燕都城庐阳所看不到的,慕容成岭在庐阳的日子里向来低调为人,在地方上的政绩从不拿来上报邀功。
即便低调至此,依旧招来了太子党阀的忌惮。
今日看到秦王慕容成岭在临安军民之中的万众归心,薛真卿不再难以理解太子和六王爷为何一直视慕容成岭为争储夺嫡的对手,一直企图将他除之后快、永绝后患。
……
临安,江南之地,风景旖旎,水土温润,民风温和。
但,纵使这般温婉清丽如同娟娟静女的江南,夏日里的日头依旧有着足以灼烤人的毒辣。海塘滩涂的工地之上,无遮无挡地,炎热得胜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同沿岸军民一起顶着烈日同甘共苦干了几天活,慕容成岭的肤色黝黑了两个度,显得更加阳刚有力,不过随之而来的蜕皮,也令他有些苦不堪言,身上总是火辣辣地又疼又痒。
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感官会被无限放大,蜕皮的不适会异常强烈。
鸣潮巷里,更夫敲过了三更的梆子,除了远处传来阵阵涛声,便无他响,夜深人静,连星月都沉入了海里,是个安详宁静的夏夜。
慕容成岭还没睡着,唤了院门外守夜的丁聪,来后院井边帮他冲凉。
丁聪往慕容成岭头上浇着水,井水的清凉让他身上蜕皮的疼痒之感稍稍缓解了下,他开口说道:
“这一块海塘的淤泥远比预料中多太多,每天靠着人力肩挑手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得再招募些人进来。”
“对了,明日让知县张贴告示,要多招些匠户,这海塘看来光靠人力必定延误工期,须得匠户们想些法子,造些趁手的器械工具来提高效率。”
丁聪领命:“是!主子。”
慕容成岭接过丁聪递来的帕子,抹了把脸,又问:
“这几日我睁眼就上活,闭眼就躺倒的,不知道薛姑娘那头有什么动静?”
丁聪心中暗暗腹诽:
“有什么动静?我不是和你一样睁眼上工、闭眼躺倒,还得轮值给你守院子。哪里有空盯着她?”
“堂堂秦王也不多配些亲兵带在身边,哪里有丁点儿当朝亲王的样子!”
“愣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肚里编排我?”慕容成岭看出丁聪的心思,调侃道,“知道你事多又杂,但薛姑娘那边还得盯着,特别注意下,她那屋头是不是经常有黑色的鸟儿飞进飞出的。”
“鸟?”丁聪一脸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让我盯着人,还得盯着鸟?!”
慕容成岭把帕子丢回水盆里,腾出手来比划道:
“这般大小,通体黑色的。远看是鸟,其实是木鸢。”
“你仔细盯着,如果有这玩意儿,不动声色别惊动她,逮了来给我瞧瞧。”
丁聪在水盆里搓洗慕容成岭丢下的帕子,应了声:
“是!主子,这木鸢您觉得她是用来和谁联系的?会是上次那个黑衣人吗?”
慕容成岭擦拭完脖颈上的汗,摇了摇头:
“其实,上回在南疆,薛姑娘替我挡箭那次,她中毒晕倒后,我无意间拿到过她当时藏在暗袋里的木鸢。”
“不过,当时大家在雨林沼泽里滚爬了了几日,又逢大雨,木鸢暗格里信笺上的字迹已经泡花了,只知道是别人写给她的,而信的内容和寄信之人的落款署名都已经完全看不清。”
“那木鸢的暗格里头还有支木簪子,看样式是男子簪,估计,给她传信的人也很可能同以前的咱们一样,并不知道她身为女子的真实身份。”
丁聪替慕容成岭把盆里的水泼了,重又从边上水井打来一盆清水,替他擦拭着后背:
“虽然咱们并不知道薛先生背后是什么人,但她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情,甚至在南疆也是奋不顾身舍命相护。”
“嗯。”慕容成岭点头,“这就是让人费解的地方。赵医侍曾说薛姑娘接近我,是对我当年出手相救有感念之意……最近我倒越来越觉得并不像是这么回事……”
说话间,慕容成岭又感到一丝燥热,刚刚擦拭完的身子又沁出了汗。
天太热了,连夜里的风都裹着烫人的温度。
“最近几天,大家顶着毒日头上活,中暑军民众多,明日还得让军里厨子继续熬绿豆汤,有多少熬多少。再去主城里的药铺抓些金银花来。挂我账上。”
丁聪憋憋嘴:“主子,啥都花你自个儿的俸禄,咱们秦王府都快被你掏成全大燕最穷的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