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是您不肯将有人意欲弑君的事告诉陛下,您应该明白,单凭你我之力,想要阻止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想其他了。”
六皇子看着江寒酥,面色很难看,他是被质疑后恼羞成怒了,他想反驳江寒酥,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江寒酥说的似乎是对的。
最终他只能很不满地骂道:“没用的东西,滚吧。”
江寒酥从六皇子寝殿出来,还没来得及出重华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视线出现重影模糊,耳边有很大的噪声,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让他根本无法正常行动和思考。
他立即调转内力,凝神调息,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做起的是反作用,他越想静下心来,他的内息就乱,甚至有暴走的危险。
他只好收了内力。
为防止被人发现,江寒酥上了院墙旁边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
他蜷缩着身体,按在胸口的手死死揪紧了衣襟,他脑子里有种克制不住的杀意,他不停地幻想着自己用刀砍死六皇子的画面,这些幻想根本不受他理智的控制,更可怕的是,他知道如果他的意志再薄弱些,那他就真的会冲动地把幻想变成现实。
过了一会儿,毒的作用并没有消失,看来这个毒就是要放大情绪,让人在极端地冲动下做出行动,释放欲念,如果欲念被压制了,就会一直处在毒发的状态。
为什么都想要伤害他?
江寒酥双目赤红、咬紧牙关,身体克制不住地应激性地颤抖着,他一边忍受着毒性的折磨,一边无比痛惜地想,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残忍的毒来伤害陆云朝?
如果中毒的人是陆云朝,那会发生什么?他将会陷入怎样的处境?下毒之人用心之险恶简直令他不寒而栗,令他恶心。
他解开左手的护腕,又取出一块白净的手帕,垫在左手腕下面,而后拔出腰间的匕首,他紧紧握住匕首,将刀尖抵在左手臂上,稍一向下使力,血便流了出来。
江寒酥缓慢地割开自己的皮肤,刺痛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不少。
但更关键的是,看着血从皮肤里流出来,感受自己用利器进行这种血腥的行为,他能感觉到毒性是有所缓解,应该是杀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
等他感到行动基本已经不受影响后,便用手帕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绑好护腕,依照先前的计划,往陆云川那儿去了。
静夜无眠画月魂(二十三)
京城一处市井小巷内,隐年捧着一沓账本进了一座三进宅院。
陆云川被贬,自然不能再继续住在王府里了,这无关财力,而是身份上他已经没有资格住在那样规制的宅邸里了。
而且为了表明自己驯服的态度,陆云川知道自己应当深居简出,奢靡的生活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他了。
那天在皇帝面前说了狠话,还拔刀伤人,当他从那种愤怒中清醒过来后就有些后悔了,皇帝一定很生他的气,然而他根本无法再见到皇帝,连忏悔认错请求原谅也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锋芒,好好地做一个庶民。
他选择蛰伏在这里,等到这件事彻底过去,他再想办法让皇帝回心转意。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虽然的确猖狂,但他也懂得审时度势,这就是他在被贬后想出的对策。
然而在具体实施的时候似乎出了一些差错,以至于现在,他正在坐在院子里捧着一坛酒大喝特喝,酒精彻底麻痹了他的思维,他早就把他的计划抛之脑后了。
隐年捧着账本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云川这副让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劝说什么,而是汇报了一些生意上的事。
这些生意是陆云川在做亲王时利用权力之便招揽人经营的,是他很重要的一项钱财来源,现在他虽然失了身份,但这些生意还在。
“公子,今日我去对账,这些账目全都有问题。”
隐年只说了这句话便停住了,因为若在以前,陆云川听了这话必会勃然大怒,并勒令他严查此事,严惩那些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脚的人。
可是此刻他却毫无反应,仰头灌下一口酒后,眼神迷离地看向隐年,他脸颊到脖子一片绯红,隐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陆云川是喝酒上头了,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隐年,醉香楼的露华姑娘呢?你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本王院子里的那些女人,整日只会哭诉,甚至有个贱女人竟敢辱骂本王,本王就把她掐死了,哈哈哈哈。”
陆云川笑得有些疯癫。
隐年走近他,低声提醒道:“公子,请您慎言,您现在已经不是晟璟的亲王了。”
陆云川的笑声渐渐停了,他一把抓住隐年的衣领,迫使他俯身靠近自己,他眼睛里带了怒色,他看着隐年因他手上渐渐收紧的力度而涨红了脸,心里才稍感快慰。
继而,他愤怒的神色渐渐变得淫邪,他说:“还是醉香楼的姑娘善解人意。”
原本在他掌控之下呼吸困难的隐年突然反抗起来,他伸手掰开了陆云川钳制住他的手,若认真比试起来,他的力量在陆云川之下,但此时陆云川醉得神志不清,并没有怎么与他较劲。
“您知道她们为什么善解人意吗?因为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女人只认银子,可是您好好看看吧,您的银子都被那些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的混账转移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了。”隐年翻开手中的一本账本,举在陆云川眼前。
隐年神色有些激动,但他并不是要给陆云川甩脸色,并不是嘲笑他,他只是不甘心于陆云川的目光总是流连在各种各样的女人身上,他只是看到那些人在陆云川落难时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便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