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恕自作主张,骗她种下了摄魂蛊,当他知晓时,为时已晚。那一夜,他将施展过血祭术的母蛊从她体内取出碾碎,但子蛊却已紧紧吸附在她心房之上,让他无法妄动。
以精血为食的子蛊,只有以精血为诱饵方能让它自愿离开。
于是他剖开了心口,与她紧紧相贴,让那只贪婪的子蛊离开她的心脏,从交融的鲜血中流入他体内。
失去了母蛊的子蛊变得不安,凶狠而暴虐,狠狠地咬在脆弱的心尖上,贪婪地吸食着他的心头精血,让他时时刻刻都忍受着心如刀绞的剧痛。
“我不知道……”姜洄脸色惨白,“他没说过……”
小洄凄然道:“他早已习惯世间万般剧痛,无人知晓,无人在意……他瞒着你,是因为你不在乎,他也瞒着徐恕……他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也是他的心魔……他因你而入了魔,却依然记得你……”
怎样绝望和痛苦的一千个日夜,才会生出那么强大的心魔。
他吞噬了帝烨的心魔,吞噬了祁桓的神识,却仍然记得爱她,护她。
姜洄黯然垂眸,然而此刻她心中所想,那是在深渊之下的那个人。
他苦苦哀求着,让她不要离开。
他虽出身卑微,却从未真正弯下过脊梁,唯有这一次,他不惜一切地想留下她。
心口的抽痛让姜洄红了眼眶,她攥紧了双手强抑悲伤,哑声说道:“我明白了……小洄,是我误会他了……我以后会好好待他的。你……你也善待过去的祁桓,不要让他也因我而痛苦。”
“没有以后了……”小洄颤抖着,“他死了……”
“什么!”姜洄惊愕地瞪大了眼,一滴泪滑落脸庞。
“祁桓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她投入他的怀抱之时,他亦颤抖地回应她的拥抱。
她并不知道,那样的拥抱对他来说是怎样的灼痛。
烛幽的血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伤口之中,灼烧着入魔之后的神魂。他曾经最渴望的温暖,如今却成了焚烧他的烈火。但是他没有松手,忍受着烈火焚身的疼痛,用沙哑破碎的嗓音唤她的名字。
“小洄……”
“小洄……”
她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庞,在他眉心烙下了梅花,驱散了神窍之中的魔煞。
“小洄……”他终于看清了怀中人的眼睛,亦在她的泪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小洄,别哭……”
比烛幽的血更让他感到灼痛的,是她的眼泪。
哪怕这眼泪是因他而流。
“我该怎么救你啊……”但是小洄的眼泪却因他而汹涌,她颤抖着抱着祁桓,环视周围众人,“你们帮帮他……先生……你一定知道的……”
徐恕黯然摇头。
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已入魔,无法再回到以前了。”
洞玄巫圣看着悲痛欲绝的小洄,平静的双眸终于起了波澜。
“烛幽之血,能焚烧一切邪祟,但他的神魂已与心魔融为一体,心魔消散,他的神魂亦会湮灭。”洞玄巫圣轻轻一叹,“于你相拥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生不如死。烛幽,放开他吧。他已经无法再变回人魂了,对于这世间而言,他虽然活着,但也已经死了。”
“他明明还活着……怎么会死了呢……”小洄泣不成声,她挣扎着松开抱着祁桓的手,却被他重新握住。
“小洄,别走……”他忍着剧痛,维持着最后的清明,艰难地开口。
小洄的手心陡然一沉——那是三枚沉甸甸的兵符。
虎符,鹤符,鉴妖司令符。
“景昭、鉴妖司、烈风营……以后……皆听你号令……奉你为王……小洄……称帝……”
徐恕震惊地看着祁桓。
他的声音因痛苦而轻颤,那只手却始终坚定。
他经营三年,周旋于帝烨、蔡雍、徐恕之间,只为了这一刻。
景昭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哽咽说道:“景国上下,愿听王姬号令,拥立王姬称帝!”
他的命是祁桓救的,这三年来,他跟随祁桓修行,暗中养兵布局,重整鉴妖司,只等这一场风雨涤荡世间污秽,再换一个朗朗青天。
他曾向祁桓表过忠心,景国上下愿奉他为王,拥立他称帝。但祁桓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对他说——有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子。
祁桓无称帝之心,所有人都这样笃定着。蔡雍视他为利刃,徐恕视他为棋子,直到这一刻,徐恕终于恍然大悟——他心中真正的主人,早在三年前便已选定。
他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人。
也不只是为了一个人。
他如此坚定地相信,他看不到的明天,会在她手中实现。她懂他心中的道,走过他走过的路,也会带着他的心愿继续走下去。
秦傕下跪行礼,忍着泪意哑声道:“烈风营,愿听王姬号令,拥立王姬称帝!”
烛九阴叹息一声,垂眸看向姜洄:“你救了我,北域妖族,亦会拥护你。”
武朝的气数,如风中残烛,徐恕看到了结果,却猜不到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