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篮子个个他都是极为用心去做的,不说有多精致,起码端方规整,大小相差无几,圆滚顺眼得很,与以往那些一文一个,两文三个胡乱卖的大不相同。
葛掌柜沉思了一会,说:“嗯~~三文差不多,搁置比别的方便,但提手软了,拎点轻省的东西还行,装得重了怕会断。”
莫非没有反驳,篮子就这么点大,能装多重呢?
不过葛掌柜这么说,他也只是附和:“是,也就图个新鲜,用起来都一样。柳枝还没有竹片结实,就是碰上过节的,拎出去算个奇巧玩意儿。”
葛掌柜见两人意见达成了一致,满意地笑了笑,放下篮子说:“正巧有些熟客在饭庄定了果品和菜,你这篮子大小还挺合适的,都留给我吧。踏青节你不来县城了吧?我就要这么些个,也够用了。”
“嗯,不来了,家里快插秧了。”
莫非听懂了葛掌柜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在饭庄送出篮子之前,再来卖一样的,不能抢了饭庄的“巧头”,所以他才会主动说“三文”。
“青菜跟篮子一起留下,那几个帽子真不要,我店里伙计都瞧不上。”
“嘿,行的。”莫非心里暗骂一句,“叫你胡思乱想,一天饭钱没有了。”
“统共一百五十文,上回的东西你带走。”葛掌柜摸出账簿,一边写条子,一边头也不抬喊着店里伙计:“喜子啊,把瓦山那个后生的桶和筐拿过来。”
后头有人应了一声,不多会儿,出来个伙计拎着莫非的小木桶和筐子,是莫非一直喊“刘哥”的那位。
莫非上前接过:“刘哥,辛苦。”
刘哥笑嘻嘻道:“你又来发财了。”
“嗐,蒙掌柜的看得起,挣几个钱糊口呢。”
“乖乖,那你肚子多大啊,一天这许多银钱,还‘糊口’!”
“可不是呢,我吃一天要管半个月的。”莫非摸摸头,自己确实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的。
连葛掌柜都笑起来,停了手上的笔,说:“我让你来饭庄做伙计,怎么不愿意?这儿别的不说,饭可是天天管饱的!”
伙计这份工,不像种地那样,风吹日晒看天吃饭,他们一个月到手有七八百文,若是得了什么打赏,一两也是有的。可冬冻夏热起早贪黑,一天转下来,不比种地轻松,且全年只能歇几天,还要挨骂受气,点头哈腰,莫非还真不愿意呢。
这两三年来,葛掌柜也提过几次当伙计的事,他都推了,想来这一次也只是开玩笑吧。
“哎,就怕我一来,锅里的饭都要被我吃光。再说,长得门神一样,把客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哈哈哈,你小子!”刘哥哈哈大笑,也知道他当真无意来做伙计了,拍拍莫非的胳膊又转去后厨忙了。
葛掌柜“嗤”了一嘴,摇摇头,把写好的账簿移过来让莫非看,自己去柜下摸钱。他晓得莫非识几个字。
莫非凑眼过去认真看了看,青菜写的六斤六文,篮子四十八个共计一百四十四文。
价格很公道,他直接按了手印。
葛掌柜推过来一大把铜钱,一五一十地数给他看。
这也是莫非卖什么都首选葛掌柜的原因之一——现银结清。
交割清楚,莫非便将大筐小筐套上桶背着出了门。
原以为饭庄最多买几个,这些篮子还要去和果品店、杂货铺打上半天交易,说不得还得去集市蹲上个把时辰呢,结果这么顺利。
虽说只卖得这一回,也不觉得可惜,主要东西实在太简单,他管不得别人一样做了来卖。
对莫非来说,每天能把吃喝嚼用的钱挣出来,还有一点结余就已非常满意了。
几个傍晚的功夫,能挣一百五十文,那不跟捡钱一样?
村里有些人家,几大口子一年省吃俭用也攒不下多少钱。
当然,他们有税赋在身,不像他,田地还未上册,收多少挣多少,入袋的每一文都是自己的。
他口风紧得很,连莫清澄都以为他只是靠着一点水田和旱地吃饱肚子,偶尔卖几文小菜补贴,这么多年能存下二三两银子不得了。
莫非立在集口,那几个丑帽子,是去摆摆?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带?
想了想,还是直接回家,可惜了那些麦秆。
走到岔路口,莫非停住脚步,不自觉朝小河村方向望去。
山水迢迢,隔着五里,村庄与人根本看不到,眼前只有小河径和两边的荒野。
径边散着粉嘟嘟的野花,翠嫩嫩的春草和柳条条的白茅,一切景致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却仿佛自有一种清新和迷人,引得莫非想要深入。
也不知那边的田地干不干,他们是不是也在挑水浇地了?
或是再去撞牛峰看看?那边有菇子,也去捡一碗来吃,今年还没尝过呢。
发疯了是不是!好好的瓦山村人跑去小河村的山上捡菇子,哪个信你?
莫非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道:“不过偷着见一次而已,就鬼迷心窍了!还真想什么不成?”
他扭身转向小瓦径,飞快走着,甚至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可跑了没几步,又逐渐慢下来,脚步越来越沉重。
前后没有人,一个人孤寂地走着,还真是无趣呢。
以往自己是如何三两步就走到家的?为何今日这条路变长了?
拖脚走到瓦山村口,想起前两天莫清澄提起村长要安排村里车水了,去看看要不要帮忙吧。
即是不能去小河村那边转转,那就去瓦山村里走走。
村口右边岔过去一段路,有个独户的院子,是屠户莫大虎家。因杀猪声响大,他家离众人也有一点路,和莫非算是一个最南头一个最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