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佟志,在林拾一心裡,分量極重。他周青雲,在林拾一背後的人眼裡,也要緊,那指向,明朗了。
周青雲瞄一眼,隔空點點那方位,好脾氣地提醒:「勞心勞力,肝木過剩不生心火。你都這年紀了,當戒驕戒躁,行穩致遠。」
林拾一孤僻自負,他沒指望這樣就能拿下他,擺手道:「該幹嘛幹嘛去,別擋著亮,耽誤我寫字。」
他眼睛不好使,看一會又得走。收箱子的時候,聽見殷張氏在那面哀嚎,勾得他起了一點興致,走到那門口,遠遠地望著她發笑。
殷張氏好幾日沒聽見人發聲,越靜越可怕,老覺著四周有冤魂要來糾纏,急得緊緊抓住這救命稻草。
「大人,民婦冤枉啊!我沒殺人,也沒毀屍棄屍,我是被冤枉的。我是殷若的娘,她做了官,鐵定要將我接出去奉養。將來我是有誥命的,快放我出去啊……」
周青雲走進去,捏著破瓷碗的底,將碗口罩在她臉上,用力按著人,將她扣緊在牆上。他俯下身陰惻惻道:「你一口咬定殷藩沒殺人,殷大安有同桌賭錢的人作證,是你後來叫走的他,殷若更不可能。如今他二人都洗脫了罪名,那這兇犯,就只剩了你。你放心,不認罪畫押不要緊。《大閎律》有言:拷訓不得過三度,你這,只剩了兩回,熬一熬就過去啦。才剛我翻了些本子,上邊寫著『血肉潰爛,宛轉求死不得』,嘶……實在殘忍!這老刑名都把握不住分寸,若是不慎打過了頭,還請你諒解。」
他拿走瓷碗,輕輕放下,十分有禮地拱手致意,不顧她哀嚎痛呼,轉身就走。
第42章
他一出來,就被人堵在門口。
「大人,正到處找您呢,上邊來人了,師爺親自去驛館迎回來的,這會正在會文館等著。」
「什麼人?」
「帶著官憑的二老爺,的,高高大大,生得極好。」
周青雲愣了一瞬,停在原地問:「姓什麼?」
「大人,您不記得了,小的是站班李鐵頭。」
周青雲出手,在他頭上敲一栗子,笑道:「這頭也不鐵,名不副實。」
李鐵頭憨笑道:「我爹娘不識字,想著鐵的結實,砍不斷砸不壞,就叫了這個,圖個吉利。我知道大人是問那位的姓名,小的微薄,沒人知會我這樣要緊的人事。我只管跑腿,實在不知。」
「口齒伶俐,是個跑腿的好料。我這裡沒有打賞的習氣,你可不要怪我小氣。」
「不敢不敢,我娘說我胖了一圈,說跟著大人是享福,叫我好生當差,要對得起大人的恩德。嘿嘿。」
周青雲笑了,看出他有話要說,眨眨眼,示意他跟過來。李鐵頭哈著腰緊跟,到了拐角處,左右看過,才小聲道:「大人,上回您說無論大小事,都能上報?」
周青雲回頭,微微一點。
「大人,那小的想向您請教:挖墳配冥婚,有沒有管這個的律令?」
那本破律令,還沒翻完,但這個「墳」字實在勾人。
「說來聽聽。」
「是小的家事。」
「無妨,說吧。」
「我大伯家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不值錢,病了扔柴房,死了連卷草蓆都沒有,上山隨便刨個坑就埋了。後來我聽我娘說,這個姐姐死了也不得安生,隔日就叫他們挖出來,賣給別人配冥婚,得了十兩銀子。」
「什麼時候的事?」
「有幾年了。兒子多了,也有不值錢的,老二吃得少幹得多,還沒娶上親就熬幹了。也是剛埋下就賣出去了,族裡長輩問起,他們死不承認。大雪天,墳究竟動沒動,大夥心裡都有數。可他家就是這樣的無賴,沒成婚的男丁不能入祖墳,這荒山野嶺的,他非說是穴挖得太淺,被山裡的野物扒走了。兒子是他家的,誰也拿他沒辦法。我……小的心裡難受,這位兄弟極好的人品,可惜生錯了人家,受苦受累,他總是忍著,說這是積攢福報。眼下屍骨都沒個正經的去處,怕是連來生也……也靠不住了。」
他垂頭抹了一把淚,接著說:「小的知道不該為這樣的事耽誤大人,可……」
「你做得很好,有你記掛他,這才是他的福報。你回去好好想想,他們是什麼時候死的,挖墳又是哪天。不記得是哪天,就找你娘她們問問是哪年哪月。問到了再來告訴我,再囑咐她,要是聽到了別人家配冥婚的消息,也要告訴你。待我查清楚了,一齊處置。」
「小的明白,多謝大人。」
「對了,你這大伯父,叫什麼名字,人在哪,也在這城裡討生活嗎?」
李鐵頭貼近了答:「他是長子,承了燒炭的祖業,在嵸森鄉槮里包了個山頭。他叫李豁,帶谷字的那個豁。」
周大人聽了這一串,頭疼,含糊應了,穿過屏房進了二院,先悄悄地招手,叫桂樹下的殷若過來。
殷若臉色古怪,周青雲顧不上問字怎麼寫,先問她:「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殷若搖頭,連眨了幾眼,見他沒看明白,只好踮著腳,連說帶比劃:「……兄……老爺。」
「二老爺是你師兄?」
殷若睜大眼,飛快地點頭,見他臉上沒有一絲詫異,忍不住問:「大人早就知道?難怪那天馮主簿說什麼和表兄一起當差。」
「猜到他會來,只是不知道職務。他一個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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