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组织的主要目标是惩戒那些欺凌弱小妇孺之辈,有时亦致力于平息家庭纠纷。借张家大嫂的个案举例,张嫂爹娘和张武都有可能成为“炼石宫”惩戒的对象——对女性家庭成员不够好的都是恶人。
这个组织无论是在长安、洛阳这等大都市中的高门大户之内,还是各州县、各州县下的村落,都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信众众多。
以及,这个组织崇拜的对象,是曾经“炼石补天”的女娲。
李好问正看到这里,屈突宜从典籍库外探了个头,打招呼道:“李司丞,今日好早啊!”
这位诡务司主簿左右看看,见此刻李贺已经坐在一旁自顾自开始查看典籍,便凑到李好问身边,小声道:“司丞,下官刚刚还担心您会询问……”
说着,屈突宜朝李贺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好问顿时记起昨日他曾试图打听李贺的来历,被屈突宜果断拦住了。理由是李贺的背景“不可说”。
他自己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屈突宜却一直记着。
于是李好问冲屈突宜点点头:“我知道的。”
屈突宜这才长舒一口气,小声道:“多谢司丞体谅。司丞只需知道,长吉是个普通的落第士子,才具被前任司丞看中,才邀入诡务司中……而他生性喜爱‘诗鬼’李长吉,因而日常模仿。”
李好问见屈突宜说得如此郑重,赶忙点头应下,然后将昨日“炼石宫”出现在自家的事告诉屈突宜,只不过隐去了自己有妈妈和妹妹相伴的事不提。
屈突宜一听便笑:“竟然是‘炼石宫’?听闻炼石宫一向对世间的男子不假辞色,她们竟然这般与李司丞好言好语相商……李司丞,看来你相当有女人缘啊!”
李好问顿时涨红了脸——这实在太抬举他了。
他都是靠着妈妈和妹妹的。
“不过,‘炼石宫’这组织与官府或是绿林极其不同,她们能通过出入各家内宅院落的妇人传递消息,自有一套手段,完全不比征用官马官道的公门中人逊色。既然她们答应查探吴家人的下落,我们的希望便要大上几分。”
李贺却完全不关心李好问他们议论的这些,他自始至终表现得十分抽离,似乎他在诡务司中只需要参与同僚们要求他参与的事务罢了。
此刻李贺上前看了看李好问手中的文件,嘟哝着将其抢过来道:“这纸张太脆了,李司丞,你看,你伸手触摸,有好些地方便破了。”
典籍库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李好问红了脸,连忙道自己不是故意的。
李贺却根本不管李好问说什么,自顾自取过新的纸张,研墨,用工整的笔迹将李好问刚才“看破”了的那一张纸再抄写一遍。
“让长吉自去忙吧!”屈突宜可不像李好问这般拘束,他似乎早就习惯了李贺的说话和做事方式。
“李司丞,今日有什么计划,可有什么需要我等从旁相助的?”
说话的时候屈突宜眼中含笑,似乎在提醒李好问:李司丞,可别忘了你昨天傍晚在清明渠跟前说的。
李好问昨晚就已经想过他需要做什么,这时腹案在胸,道:“去东市放生池,去查查那件‘鱼脍放生案’去。”
郑兴朋过世之前的诸般案件,那件“甲类”他还暂时没有能力去查,但是这件郑兴朋异常重视,将其评为“乙类”的案件,正是他眼下可以多了解一些的。
屈突宜颔首:“那属下这便与司丞一道,前去东市。”
谁知就在屈突宜吩咐老王头去准备坐骑的时候,万年县的人来了。
姜有年显然对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今日将他流外官的公服袖口和裤腿都系得紧紧的。一进诡务司的门,他就将手紧紧地扶在腰间障刀的刀柄上。
“下官禀……禀告李司丞,司丞前日里吩咐去找的那名,放生鱼脍之人……周贤,找到其下落了。”
李好问心想: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盼着什么就来什么。
“他……”
姜有年面色有点尴尬,“他已离开了长安。”
屈突宜的眉头顿时皱得像是小山一样,而李好问伸手用力揉了揉额角。两人看起来心意一致,都在想:最近真是撞邪了,诡务司要找什么人,什么人就不见了。
“据他家人说,他最近总是嚷嚷着要去终南山寻仙。家人苦劝不住,便日日将他看在家里。然而前天一个疏忽,让他寻到机会跑出家门,就再没找到。
“县里不良人问过了守城的兵士,说是前天确实见到一个周贤模样的年轻人出城去了。
“因其出城的时候曾经询问终南山的方向,所以守城的兵士记得很清楚,确定是周贤无疑……”
终南山向来被誉为隐逸之士归隐泉林的圣地。也曾有人试图以此为途径,造出名气,得到“世外高人”的名号,得到帝王的青眼,反过来入仕的。是以民间又有“终南捷径”之说。
只不过前些年因为藩镇之祸,关中一带连年兵燹,终南山人烟稀少,野兽出没。以前那些隐士的别墅大多已荒废。
“去终南山寻仙,只怕还未遇到仙人,就先被山里的猛兽擒去果腹了。”屈突宜冷笑一声。
姜有年赶紧道:“周家人和守城士兵都说,那周贤出城前后显得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但总说他去终南山就能遇见仙人,能够成仙!”
李好问听见“成仙”二字,立即转头看向屈突宜。
屈突宜也道:“当初他往放生池里‘放生’鱼脍,也说是为了要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