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辈,那明显是穿越前辈!”
屏风上的文字,从左至右横着写——就算是他这么个阅读障碍症患者,也能看出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写的。
是不是顺着诡务司这条线索查下去,就能查清他的穿越之谜,就能让他返回自家与妈妈和妹妹团聚,就能让他有机会向考古队导师汇报,历史上真正的大唐,其实是这样、这样的……
李好问一念及此,立时又记起刚穿来时给自己定下的行动准则——
“不不不,我一定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多说,不多问,不掺和。”
“连已经遇到线索都不掺和吗?”
“不行,我在这方面的教训已经太惨痛……”
一时间他脑海中如同塞进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抽不出一根清晰的思绪。
屈突宜与刚刚赶到的那位中年男子却哪里知道李好问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他们只见到这位穿着青布襕衫的年轻人正背着手,深深凝望着他们诡务司的机要室,似乎这里对他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屈突宜小声抱怨:“老章,你又迟到!”
中年男子讪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麻布袋子,热腾腾的蒸汽正从那袋子里透出来。
“给家里帮忙,一个不防就忘了时辰。这不,我给大伙儿捎来了朝食。”
朝食就是早饭,屈突宜难以克制地抽了抽鼻翼,脸色有所和缓。
“李郎君,李郎君……这位是敝司的主事,姓章,名叫章平。”
“主事章平见过李郎君……属下现在是不是可以改口称呼李司丞了?”
这位身穿中年一开口,语气就异常谦恭。
屈突宜在一旁赶紧对同僚挤眉弄眼,力图避免操之过急。
谁知李好问双眼有点飘忽,缓缓转过身,拱手行礼,先向章平问了一声好,然后对屈突宜道:“已经打开了机要室的大门,想来贵司的司务应当无忧了。我打算这就告辞……”
屈突宜大急:“不行不行……”
他事先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但这个年轻人一上来就解决了问题,直接打开了机要室的门,然后就要马上走人。
就在屈突宜还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的时候,“咕噜噜——”
机要室前,这一声肚子里饥火中烧的叫唤格外响亮。
李好问原本飘忽的眼神马上就汇聚了,他眨了眨眼睛,醒过神,脸现赧然,颇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今天坊门一开我就往这边来了,还没吃过朝食。”
“咕噜噜——”
又是一声。
这回李好问与章平一起转脸看向屈突宜——这位面相清癯,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中年人丝毫不掩饰自己也一起饿了的事实,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大伙儿就一起来尝试一下老章家出品的蒸饼吧!章家蒸饼,在丰乐坊可是有名的。”
诡务司正堂东偏厅一角,卓来抱着一个葱姜羊肉馅的蒸饼,正吃得满嘴流油。
早先李好问给过他几文钱,让他自己在丰乐坊里买些吃食喂饱自个儿。卓来看中了好几样香喷喷的蒸饼,正犹豫着买哪一件的时候,诡务司那个眇了一目的怪老头出来,把他叫了回去还,塞给他好几个不同味道的蒸饼,让他尽管随便吃。
卓来:还有这种好事?
在他身后,李好问与屈突宜和章平两人一道,正一边享用章家出品的蒸饼,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这蒸饼还真好吃!茶也不错。”
李好问由衷评价——他试了好几种口味,什么葱姜羊肉、小豆面儿、芝麻糖心……尝过只觉得唇齿留香。
而屈突宜沏来的茶,也是像后世那般,以少量茶叶沏成的清茶,而不是唐人用葱姜花椒和着大枣桂皮酥油等材料一起煮成的“加料”咸茶。
李好问吃的很满意,但他没忘了向屈突宜提问,以尝试解开内心的疑惑。
他状似闲聊地问道:“感谢两位的招待,诡务司中,只有你们两位官员吗?”
主事章平蹭地站起:“我去找长吉去!”说着挟了两个蒸饼,用两只白瓷碟对扣上,蹬蹬蹬地出去了。
屈突宜则耐心为李好问介绍:“敝司隶属秘书省钦天监下,定员为司丞一名,正七品,主簿两名,从七品,主事一名,正八品,司务博士一名,正九品。敝人是司中主簿,另有一位秋宇秋主簿,最近一段时日都不在司中。章主事去寻的,是敝司的诡务博士,李贺。”
“李贺?”
李好问惊愕不已——李贺李长吉?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位历史名人。
屈突宜仿佛能看透李好问的心思,温和笑道:“等到司丞见到他,就知道了。此长吉并非彼长吉。”
他又介绍了早先将李好问迎进诡务司的那花白头发的独眼老人——门房老王头,算是诡务司的编外人员。
这时外头脚步声又咚咚咚传来。章平空着手回来,人还未进屋就大声招呼道:“李郎君、屈主簿……”
李好问留意着屈突宜的反应,见到对方脸色顿时黑了黑,眉头打结,似乎正在心里埋怨:为什么和自己共事了这么多年的同僚,还是叫不对自己的姓氏?
章平丝毫不察,笑着道:“长吉正在整理一份古籍,已经闷头忙了三天两夜了。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挪窝,只能等他把手上的事忙完,他就自然过来见李司丞……李郎君了。”
三天两夜……李好问心想:好拼啊!
他想了想又问:“那,贵司入门处影壁上那八个字,与机要室里屏风上的七个字,都是贵司办事的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