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然听到褚昭然的呼唤,她先是一怔,眼眸中闪过迷茫的神色,转而才恢复清明,她侧身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寿安郡主队伍那个身着玫瑰紫上裳的女子,她是京兆府尹的长女,最擅医术,身上常年带着能叫人四肢瘫软的药粉,大家需得小心。”
众人闻言,都朝寿安郡主那边看去,她们一眼看到六姑娘口中那个玫瑰紫上衣的女子,她身量不高体型消瘦,脸上的肌肤呈现并不健康的白色,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模样。见她这个模样,那位武将世家的姑娘顿时蹙起眉,“这小身板,看上去也忒弱了些。若是在外遇上歹人,怕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京兆府尹?”褚昭然低喃了一句,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京兆府尹家中的信息后,表情困惑地看着六姑娘,问道:“我记得京兆府尹赵大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什么时候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六姑娘缓缓道来,“就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听说是赵大人当年进京科考前,曾在老家娶过一房,如今这个赵大姑娘正是老家那位夫人所出。赵大人中举后,被如今的赵夫人之父相中,从此平步青云,将老家的妻女抛之脑后。可怜老家那位夫人一直还在心心念念地等着相公回家,七八年不见音讯,那位夫人在一日日等待操劳中逐渐憔
悴了。
“去岁年底,那位夫人经从京城回来的同乡那里得知赵大人另娶新人的消息。当场吐血晕了过去。”再后来,那位夫人就一柄不起,在床上躺了月余驾鹤西去。临走前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儿,逼着她进京寻父。”
“听说这位赵大姑娘一路进京艰难,所以她才会身上备着药粉,以此防身。”六姑娘补充解释道。
话音落下,一旁的五姑娘眉头微微皱起,她深深地看了六姑娘一眼,“你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六姑娘干笑两声,含糊应付道:“这些事前些日子大街小巷到处流传,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又一个一朝得势的小人!”慕云舒咬牙切齿地骂道。
她反应如此之大,一则是替那位夫人打抱不平,二则是想到她的前夫和褚昭然的前未婚夫,想到这些男人的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褚昭然面露担忧地看着她,琢磨如何劝她消气。为一个不值得的小人生气,损伤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当了。
没等褚昭然开口,慕云舒先缓过劲,表示:“虽然这位赵大姑娘身世可怜,但既然今日她在对方阵营,我们就一定会对她严防死守,不会让她有机会给我们下药的。”
“管她有什么药粉,赛场上凭本事论输赢,我就不信她敢当众给我们撒药。”那位武将世家的姑娘并不赞成大张旗鼓针对这个柔弱的女子,对她手里的药粉更是没有放在心
上,语气中充满不屑的意味。
“不可莽撞,还是多提防一点比较好。”一直没有开口的褚昭筠提醒道。
褚昭然十分赞成褚昭然的态度,当即附和道:“昭筠说得对,既然小六了解此人,稍后赛场上大家切记小心。韩姐姐。”说着,她看向那位武将世家的姑娘,“稍后麻烦姐姐你多盯着些对方,若是察觉有问题,立刻想办法制造一点意外,让她无法继续比赛。”
说完,褚昭然看向众人,补充道:“不止是这个女子,寿安郡主今日抱着让我出丑的决心,相信她所选之人,未必只有赵大姑娘一人有特殊本事。大家上场后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场上有危险,大家不可强攻,安全为上。”
“那不行。”慕云舒第一个反驳,“这场比赛关乎你的脸面,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寿安那厮有机会踩着你的脸面嚣张得意的!”
褚昭然叹了口气,心说云舒果然和慕云琅是姐弟,她们二人遇到事情都是直来直去,一点弯儿都不绕啊!
一旁的褚昭筠见褚昭然欲言又止,以为是她不方便直言,她主动替对方解释起来,“犯不着和她们硬拼。比赛嘛,对方出什么招,咱们这里就如数奉还就是。”她说得神秘含糊,眼眸中划过一道算计的精光,唇角勾起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
慕云舒神色微顿,反应片刻后,明白褚昭然褚昭筠姐妹的意思。她眯起眸子,食指
分别在褚昭然和褚昭筠的方向虚点了一下,“昭昭,昭筠,你们两个果然是姐妹。”
就在众人都围绕稍后上场制定计划时,五姑娘的注意力仍放在六姑娘身上,那双盯着六姑娘一眨不眨的双眸,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像是在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这些天,小六和他们一样窝在国公府里,唯一一次出府还是去参加丹阳郡主生辰宴。当时她们基本上都待在一处,可小六却知道了所有人不曾听说的消息……她找收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绝不是为了打发时间那么简单。
五姑娘心想:这个小六,还是小瞧她了。
“喂!褚昭然,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还比不比了?若是害怕现在认输也来得及!”寿安郡主见褚昭然等人迟迟不肯下场,不耐烦地催促道。
褚昭然正好交代完最后的话,她再次郑重对众人道谢,“这次,就拜托诸位了!”
众人让她放心待在场外,几人纷纷接过丫鬟备好的攀膊,将宽大的衣袖绑好后,飒爽英姿地下场。
汝宁县主和寿安郡主的赌局早已经在闺秀们的几个凉棚内传遍,她们当中原本打算下场玩耍之人,都打消了念头。自觉地将场地让给了她们,神仙打架,她们这些小鬼悄悄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她们当中有人和另座的姐妹窃窃私语着,在猜汝宁县主和寿安郡主到底谁会获胜。
有人在猜寿安郡主,毕竟寿安
郡主擅长蹴鞠,指挥上一定有过人的技巧传授。也有人在猜汝宁县主,毕竟她的队伍里可有刚刚和离归家的丹阳郡主,那位的技艺可和寿安郡主不相上下啊!闺秀们越讨论越激烈,甚至开始设起赌局来。
而那一边,慕云琅正和幼时几个纨绔兄弟们一起谈天喝酒,可突然有人高喊他的名字,“三郎!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阿姐?”
他嗤了一声,没好气道:“少见多怪,我阿姐最喜欢蹴鞠,今日场上热闹,她定然是坐不住的。”
“就是就是。”一旁的紫衣少年附和道,“慕家姐姐向来豪爽,她下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来三郎,许久未见,今日咱几个一定不醉不归!”
“对对对。”另外两人也跟着说道。
慕云琅正准备和几人碰杯,突然身后座位上几个郎君们的说话声引起他的注意。
只听他们当中刚刚进来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打听清楚了,那边是祁国公府那个怕死鬼和安王府的寿安郡主设的赌局。听说两人都放下……”
那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突然一个银色的酒樽朝他面门袭来,酒樽砸到他的额头上,里面的佳酿从额头顺着鼻间一路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