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毓抽泣着点点头,终于上了马车。
那边厢,地主夫妇长吁短叹,他们原本已经一致通过决议,要带江风回威武,连女婿都已给她物色好,谁知一道诏书下来,江风又要去“服役”了!
当真造化弄人!
客人散尽,江风养好了胳膊,再没有了推脱的理由。
原本三月初一要入宫,她偏要推到第二天,众人都以为生了怯意。
到了第二天,江风亦拦住要送她的一众人,自己拎了包袱就要走。
这下连江老太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喊道:“去!去!让你老子和你两个兄长送你!”
江风只笑着拒绝。
一家人僵持许久,终于还是江佐想到了症结:“大哥今天只做一件事,就是送我妹子入宫!别的,哪也不去。”
江风鼻子一酸,到底仍欢快地搂着江佐的胳膊:“那好,只要哥哥送。”
江母也立时明白了江风的心思,她自来刚强,从不轻易示弱,此时却当众失声痛哭。
兄妹俩上次同坐一车,还是为了奔赴同沈顾行的约会。
马车上,江佐说:“在宫中,凡事忍让,我会尽快打点,让你出来。”
江风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不就两年吗!不算啥,六年我都熬过来了。”
江佐不知道这六年是怎么算的,想了想才说:“你也别怪阿绯,如今朝堂局势,临淄王也怕有心无力。”
江风笑:“哥哥放心。我明白。”
江佐欲言又止。
江风窸窸窣窣地拿出一枚透雕鸳鸯玉佩,放到江佐手上,说:“哥哥,帮我还他。”
江佐道:“我绝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江风不说话。
江佐问:“你可还有什么对他说的。”
江风想了想:“其他送我的东西,我都当成银子捐给了慈幼堂。他若要,哥哥就帮我折了银子还他。”
从此之后,一清二楚,互不相欠。
望仙门拔地而起,士兵两分,江佐递交文书,城门巍峨,雪映残阳,越显得江风形销骨立。过了望仙门,城门便缓缓合上,拦下长安城最后一抹余晖。
可大门将关未关时,江风瞥见远处站着一红服少年,似借了人间朝暮在身上。
那定然不是他。
三月初二,是他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娶他白月光的日子啊。
那定然是他。
他偏要江家人参加他的婚礼。江家人都不去,难免外人说闲话,他和县主的爱情需得干干净净,不掺杂一丝污垢诋毁。
江风长吁一口气,心里突然记起了那句京剧唱腔:“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前面引路的小太监步子虽小但频率极快,江风将将可以跟上。经过御桥,过含耀门,再过一段狭长的甬道,便到了掖庭。
先是两个宫女上下其手,把江风从头到脚搜查一遍,防止带进刀具等违禁品,然后登记造册,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处。
听到江风之父只是八品市丞后,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然后分放行李,江风刚要伸手去接,对方先松了手。江风一愣,不疑有他,只俯身去捡。
那个身量较高的宫女以脚踏之,粉色绣花鞋踩在灰色棉被上,那鞋颜色虽鲜艳,料子却一般,针脚也很粗糙。
江风道:“耽误您脚落地了,劳驾!”
那宫女打量着她,问道:“连个被子也拿不好,如何侍奉贵人!真不知你是怎么被选到这里的!”
江风对这种初中生般幼稚的霸凌行为很是无奈,她站起来,又细看了这个明显找茬的宫女,还算有几分颜色,偏偏是一副刁钻的嘴脸!
直到那宫女被她看得不自在,江风才缓缓道:“你的鞋,踩到了我的被子。我现在要去捡,你记得把鞋拿开!”
那宫女一挺胸:“我偏不拿!你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