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一平接著说,“而且据廷尉署说这夥人还是傍晚才进京城的,之前根本就不是京城之民。程旭良说他们这些人是先奔著我家去的,可是我的家小早就按照皇上说的搬出京城,到原籍乡下去了。他们弄这一出不会就这麽了了,可是皇上不醒……”
“这就是我要说的,”韩梦圭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越拖越会出事,必须让皇上醒过来。你过来,你看见没有,那几个太医都不著急,就是说皇上喝了那些安神汤,即使剂量加大,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他们不害怕。但是他们为什麽不想法让皇上醒来?你也知道咱们太尉,嘴上虽然从来都不说,可是他宝贝这个皇上宝贝到什麽程度,咱们还能不知道吗?你想想以前那几个太医因为出了丁点的差错,让皇上多受了点罪,结果呢,贬的贬充军的充军,这几个心里能没有自己的算盘吗?他们要是用强硬的方法强迫皇上醒过来,就算皇上此时不可能怪他们,彼时太尉一回来,倘有人多嘴告诉太尉,你想他们还能在太医院站住脚吗?他们是太医,才不管旁的事,他们只管负责皇上身子不要出一点差错,所以他们自然等著皇上自己醒来。”
相里一平恍然大悟,“妈的,我说皇上就是喝了点安神汤怎麽他们就没法子了,这几个老东西真他妈找抽。”说著转身就向外走。
“唉?你干嘛去?”韩梦圭赶忙叫他,可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好任他出去,自己在外厅急得团团转。片刻相里一平就回来了,韩梦圭看他一眼,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你你……”
相里一平也不理他,肩上抗著一桶水,里面犹沁著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你放心,过年时节皇上大半夜的在外边睡著都没冻死。”
里边太监太医,还有被太监拖过来的皇後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相里一平一桶冷水淋在龙榻上。作死!韩梦圭在门口默念,作死吧你!
景曦渺咳嗽一声,含混地叫了一句什麽,坐了起来,哆嗦著咳出嘴里的水。谢天谢地,韩梦圭抓起一边的毯子,第一个冲上去围在景曦渺身上,“皇上,您可醒了,您再不醒天都反了。”
“是谁?……”景曦渺喘上一口气来,“要淹死朕。”
“皇上,京城九个门外都是兵,是谁的还不清楚,今晚有暴民在京城里攻打皇宫,企图里应外合。”相里一平丢下水桶,跪在地上。
景曦渺彻底清醒了。
景曦渺换了一身衣服,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把衣带替他系好,就被他一把推开,急匆匆地走到案前,在一个匣子里翻找东西。景曦渺扫了程旭良一眼,“还是没有动静吗?”
“太尉府里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太尉府的人与毓江王在京城的馆驿联络。”程旭良停顿了一下,“不过令臣奇怪的是,便是毓江王自己的密探这个月也没有来京城。”
景曦渺愣了一愣,似乎也有点摸不著头脑,无论是开战之前还是之後,毓江王的密探都在京城和藩国之间穿梭不停,程旭良一直在监控这些人,景曦渺心里有数。但是如今突然不见了,才是……
“皇上,难道是景裕叛乱?跟毓庆王开战之後,皇上曾经对景裕下过一道随时勤王的密诏,难道他拿到密诏之後,就变了心思,在朝廷和毓江王都被牵制住的时候想要趁机占领京城,自立为帝吗?”相里一平对於景曦渺的不吭声早就受不了了,景曦渺再聪明也是个年纪轻,现在是不是吓傻了?他烦躁地看著沈默著发呆的景曦渺。
景曦渺眼睛盯著前方虚无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摇摇头。突然开始动作,急急忙忙地从匣子里取出一叠奏折,小太监想上来帮忙,被他忙忙地推到一边。相里一平,韩梦圭,程旭良都盯著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地上还跪著一个低声哭的皇後。
景曦渺忽然抬起头,好像才想起皇後来,淡淡地说,“你起来吧,这次的事你是无意还是有意,朕懒得跟你追究。不过朕有句话,希望你放在心里,有朕一天,你才能在皇後的位子坐一天,朕要是不是皇上了,你这皇後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
皇後猛地抬起头,连哭都收了回去,她只看到皇上冷淡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皇上,臣妾……”
“做过皇後的人,只有两种身份,皇後或者废後,朕是不会废了你的,你可不要自己废了自己。有空的时候读读史书,养养性子,不要跟著别人起哄,或者被人利用。你什麽都不用说了,回去吧,以後,朕不想再看见你。”景曦渺将奏折和一堆信件一一排在案上,按照时间顺序对应起来,忙著重新看上面的内容,不再理会皇後。
皇後软了身子,刘公公连忙上来扶著,“皇後,走吧。别在这儿惹皇上生气了,天下除了皇上只有皇後您最尊贵,您还是回宫去好生享清福就罢了。”
韩梦圭看著皇後虚弱地离开,走出门时,回头忽然回头看了皇上一眼,不可谓不恨,“皇上,您为什麽不让廷尉署彻查此事?”
“查什麽查?今天一晚上能查得出来吗?今天晚上查不出来还有个屁用?”景曦渺心烦意乱地骂了韩梦圭,韩梦圭吸口气赶紧闭上嘴巴,今天晚上小皇上这个急躁脾气模样都够吓人了。看他冷冷淡淡对皇後讲那几句话,警告的绝情决意。那景曦渺叹口气,“再说,查皇後,那不是逼宰相刘未造反吗?索性就给她爷爷一个天大的人情,让那个刘老头来还我!”
景曦渺再不说话,眼睛在信件和奏折上扫视著,几个人猜不出由头来,也只好等待著。相里一平急得几次要开口,都被韩梦圭拉著衣袖拽住,此刻正恼怒不已。
“西源州的吴鸣宇,他的奏折几日没到了?”景曦渺忽然问话的时候,相里一平正在甩开韩梦圭,两人被这突然一问都卡在那儿想不起来了。景曦渺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朕问你们吴鸣宇的折子几天没到!”
韩梦圭反应的到底快一些,“十五天,皇上,十五天。不过吴鸣宇平日也不是天天上折子的,就算十日不到也……”
“混账!混账!”景曦渺扶住自己的头,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念叨著,“十五天,太守不能利用军队的驿站,他的折子到京需要五天,也就是说,二十天以前就一定出事了。”他的手指顺著相里若木写的密信向前滑,停在大约二十天前的信上,上面对应的奏折里,相里若木没有详细提到战况,只是说很顺利,下边同一天来的密信里,相里若木说要送给自己一个礼物,然後还要补偿自己一个夏天。景曦渺自己知道是指哪个夏天,哪个委屈巴拉的夏天,相里若木放在了心里,记挂著他的委屈,所以说补……就是说相里若木在那天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夏天开始的时候结束战争,这个夏天他将回来陪著自己,景曦渺被这个事实吓到了,相里若木说的礼物一定是指战争的胜利,在写完那封信後,他就发起了最後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