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笙离开环城这天,胡军已经夺下了第八座城池,要不了多久,便轮到环城了。
易恒欢忙得没有时间亲自送她,只能派江副官过去。
顾清笙心知他十有八九是来不了的,便将早早写好的信塞到江副官的手上。然后独自一人在船头站了许久,直到船开了,也没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晚衣在身后给她披了一件衣裳,劝道:“清笙,这裏风大,进去吧。”
顾清笙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林晚衣一家也在这艘轮船上,但她的弟弟林晚书却没有一起。
在得知形势严峻时,平日不着调的林晚书却毅然加入了护城的一员。
哪怕林老爷子想把他的腿打断,他都不肯松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林晚书身为男儿,他做不到离开生养自己的故土,任由那些胡作非为的野蛮人在城裏无恶不作。
哪怕他的力量在弱小,也要坚持抗战到最后一刻。
像林晚书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没有百发百中的準头,甚至只有一些三脚猫功夫,但他们都不怕死。
他们凭这一腔热血,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们珍视的家人,保护他们热爱的这片土地。
这个时候,萧岐也带着青头帮的兄弟组成一支义军,全面听从易恒欢的指挥。
早在萧岐养伤时,易恒欢就曾找上门过。
两人无声无息谈了合作,易恒欢帮忙暗中联系萧岐在青头帮的心腹,还助他成功夺回了帮主之位。
那日梁衫对易鹤亭说的“底牌”,指的就是青头帮。他们那会儿以为帮主是他们选定的傀儡,殊不知,青头帮早就是易恒欢的私有物了。
在危难面前,所有的人都团结在一起,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一致对外,势必要将敌人彻底赶出南方,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各司
顾清笙刚下船便马不停蹄地去见了路鹊折,由路鹊折引荐自己,见了许多达官显贵。
她用最短的时间成功为易恒欢购买了一批先进的炮弹,那些炮弹连夜被送去千裏之外的环城。
除此之外,她还不断写文章批斗无恶不作的胡军,将他们对南方百姓的恶行昭告天下,文章波澜老成,沉博绝丽。让全世界的人民都知晓他们丑恶的嘴脸,利用舆论干扰胡军的意志。
而易恒欢这头,也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胡军暂时被拦在平城外,平城的驻守使顽死抵抗,绝不退缩一步。
想来战无不胜的胡军第一回碰到头这麽铁的将领,一时没有下令强攻。
南方之所以连失这麽多座城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城池的镇守使贪生怕死、不战而降,抑或是与胡军勾结在一起,大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只有平城的镇守使才是一心为民,不到最后一刻誓死不屈。
易恒欢立刻派宋心远带了两万人马前去支援,同时在等顾清笙给他买回来的那批装备。
若是没有先进的武器,胡军攻破平城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些年南方忙于内斗,加上易鹤亭有意扰乱,督军疏于对军队的操练和武器的引进,打起仗来才发现竟然如此吃力,差点一个月不到就被人家打到了都城。
饶是易恒欢再用兵如神,在胡军压倒性的优势下,他也无能为力。
平城撑了两个礼拜,还是成了易恒欢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民国八年七月二十六日,胡军凭着他们源源不断的新式武器,趁着夜色丧心病狂下令强攻,很多百姓还在睡梦中便糊裏糊涂地死去,平城血流成河,宋心远奄奄一息撑着一口气,被亲兵护送出城,连夜赶到了环城。
顾若水抢救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将他这口气给续上,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平城抗战被后人称为七二六事变,镇守使刘恩英勇牺牲,死前还不忘掩护他城内的子民。
这几天,环城已经彻底乱了,胡军还没打进来,城裏的人就开始自暴自弃,乱了章法。
不仅偷东西的人多了,甚至在街上平白无故发生两句口角,也敢做出杀人的举动。
易恒欢派人用强硬手段镇压,不仅没有达到效果,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怨恨。
他们开始责怪军政府无能,让他们颠肺流离,无家可归。
警察厅门口天天有百姓扔臭鸡蛋,是个人都能对他们军政府啐上一句。
夜色低沉,天上一片乌黑,连续好几晚都没有月亮,整片大地笼罩在阴暗下,压抑又诡异。
顾方静趁乱偷了狱警的钥匙,找到易鹤亭所在的牢房,着急地替他解开锁铐。
“二少,快走吧……胡军就要打进来了,再不走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易鹤亭眼眸微动,问道:“外面是什麽局面?”
“胡军连破十城,马上就要攻进环城了,我已经买了今晚上的船票,我们连夜出城。”
顾方静将接下来的锁铐丢在一旁,拉起易鹤亭的手就跑。这种时候,连狱警都逃命去了,根本不会有人管监狱裏头的情况。
易鹤亭的脚像是生了根,他挣脱顾方静的手,神色凝重:“我很感激顾三小姐在这个关头还想着来救我,但是我不能走。”
他这些时日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自己会失败的原因。
因为易恒欢生来就在光环之下,所以自己才会嫉妒,策划了这一切,也只不过证明给父帅看,自己并不比易恒欢差罢了。
就像他对顾清笙那莫名其妙的感情一样,他出于想要夺走易恒欢一切的心理,去接近她、背地裏偷偷了解她、想要抢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