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姜南从梦中惊坐而起,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环视四周。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晃,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天是夏历4o35年8月16日。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墙上挂着的镜子里,倒映着一张沧桑的老脸,脸上的须已半数花白,额头的皮肤也已如老树皮般皱皱巴巴。他姜南,早已由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姜伯,曾经的凌云之志,也已伴着运河的水,被时光冲的一清二淡。
镜子旁挂着一个香囊,里面放着的是故人的一缕青丝。青丝旁的大相框里,照片里的兵们笑的是那么的年轻,和三十几年前一样年轻。
“咚咚咚……姜伯,起床了吗?吃早饭啦!”
敲门声打打断了姜伯的回忆,他随口应道,“进来吧,门没锁。”
话音刚落,一个“胖熊”滚了进来,他头戴狗皮帽子,身着翻毛棉衣,脚蹬一双半旧的大头皮鞋,体态丰满,圆滚滚的肚子里,活脱脱像是藏了一个西瓜。
“胖熊”的脸上戴着的黑框眼镜,被屋里的暖风一吹,顿时蒙上了一层白雾,于是他摸到了一张桌子,在桌子上放下了手里的粥碗,然后便开始手忙脚乱的擦起了眼镜,一边擦,一边喘着粗气:“姜伯,早饭是藻粉糊糊,你先对付两口,中午时候,咱家吃肉!我爸正在杀鸡宰鱼!”
姜伯端起了粥碗,嘀咕了两句:“你呀,确实该减减肥了,你瞧瞧这才走了几步,就已经喘成这样了?我真担心自己有一天,会白人送黑人。”
碗里的藻粉粥,吃起来味道咸腥,口感粗劣。
藻粉,是p科技农场的基因造物,那玩意不依赖水土,占用空间小,一个硕大的蓝藻培育罐,仅凭电能,便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藻粉,它热量足、售价低,宣传上讲过,藻粉是人类粮食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变革。
只是它营养单一,不可长期单独食用,而且口感粗劣,难以下咽,因此并不怎么受平民待见。
科技农场明这东西的初衷,是为了合成代餐能量棒,但平民家里一般也会备上那么一些,哪天没时间做饭了,吃一碗藻粉糊糊,能撑上大半天。
姜伯这人不挑食,哪怕是常人闻之作呕的藻粉粥,他也能喝的有滋有味。
……
三十年前的那支残军,回到大夏时仅剩八人。他们中除了王兵,其他人都被踢出了行伍,配回了原籍。而姜南那视若生命的团属番号,也被一并取消,从此再也未能恢复。
姜南去了趟清河,办完事后,就回到了荆州老宅,在父母膝前尽孝。阿阮死了,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这一生,便再也没有婚娶。
几年后,清河传来喜讯,老团长有后了,按照老团长的遗愿,给孩子取名为林风。
又是几年后,姜南的父母离世了,他也终于成了孤家寡人。而此时,清河那边又传来噩耗,说是那孩子的母亲病故了,姜南想着反正自己也是孑然一身,索性搬去清河,和老团长的儿子林雪搭伙过日子,顺便替老团长照顾下他那小孙孙。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年。
老团长的小孙孙林风,正是眼前这头“胖熊”,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体重直冲两百三十几斤,走起路来一步三喘气……林老爷子威风一世,林雪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到了林风这,真应了一句将门犬子。
但小时候的林风,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充分继承了老林家的基因,长的那叫一个壮如牛狠如羊稳如狗,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壮娃娃,而且活泼好动,生性顽劣,小时候没少给家里惹事,号称打遍幼儿园无敌手,一打三,手拿把攥,一打五,也是优势在我。
这么好的底子当然不能浪费,于是姜南和林雪一合计,干脆对他进行军事化教育。当同龄人人还在赖床睡觉时,他却撒开小脚丫,奔跑在乡间的晨雾里;当别人还在和尿泥过家家时,他已被他王叔带着,上靶场打实弹;还被北原姥铁西云带着,学过一阵子的打铁。
一个小小的胖娃娃,天天左右左,身上的茧子,像是个成年人的。
只是后来,随着林风课业紧张,家人便逐渐放松了对他的锻炼。哪成想,这孩子或许是以前被压制的太狠了,一经放松,便迅反弹,整个人就跟充气球一样,一年年的变胖,身体也一年年的垮了下来。
到了去年,他还染上了头风病,老姜和老林带着他跑遍了青州所有的医院,可那些专家们在里外检查过一通后,纷纷拍着胸脯打保证:你家孩子,一点毛病也没有!就连心理,也很健康,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过于乐观!
一点毛病都没有,作时咋能疼的满地打滚?庸医!全是是庸医!
姜伯和林父气的牙根痒痒,于是继续寻医问药,几年下来,钱没少花,可是病因却没有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