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怕打,說完這句話,立刻跑了。
凌霜倒也沒想揍他,也沒追上去,在原地站了會兒。
按道理說,這時候是該心如鹿撞的,再不濟,也該紅個臉,但她心中一點波瀾沒有。不僅沒有,還很快又起了揍程筠的心——就他過來搭話這一下子的功夫,嫻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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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夫人被紅燕叫走,像是府中有什麼事。
嫻月自己待了一會兒,趙修倒是很開心,過來搭了兩句話,嫻月並不怎麼理他,偶爾接一句,逗得他團團轉。等趙修心花怒放時,她卻走了。
「小姐,咱們去哪啊。」
桃染跟著她,見她只往竹林深處走,有些害怕。
「你別問,跟著就行了。」嫻月道。
她往前走,竹林昏暗,桃染又怕有蛇。
只好跟在後面,正想著要不要找根棍子來趕蛇,只見前面豁然開朗,有間竹林小築,是茅草頂,窄窄一間,周圍全是春天的嫩筍,四面被竹林包圍,後面還有一汪泉眼,倒也十分雅致。
嫻月圍著竹林小築走了一圈,並不見石頭,正想進去,門推開了,張敬程一手拿著本書,一手提著個小茶壺,正準備往外面接水去,看見她,頓時一愣。
他雖然對這婁三姑娘的做派不怎麼贊同,但還是守禮,垂手立在一旁,道:「得罪了。」
嫻月並不理他,而是朝裡面張望了一下,張敬程見狀,連忙擋在前面。嫻月挑起眉毛。
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張敬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臉頓時紅了。
「你不要胡亂猜想。」他忍不住道。
「我猜想什麼了?」
嫻月沒想到這笨蛋書生還有三分脾氣,反問道:「難道張大人知道我心中所想,不如說出來聽聽。」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啞謎是什麼意思,自古這些世家,要亂也夠亂,張敬程這樣的書生更是戲本里的常客,動不動就和誰家的小姐暗通款曲了。
現實中當然小姐不會輕易從了書生,但也常有和丫鬟眉來眼去的,像趙家這樣的世家,更是公然用丫鬟籠絡過科的士子,知道他們沒見過什麼世面。
也有自己不尊重的客人,公然在酒席後就和主人家的丫鬟搞到一起的。
「你……」張敬程畢竟是個文人,說不出來,怒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這話一說,嫻月還小可,桃染第一個忍不住了,上來罵道:「張大人,你說什麼呢,咱們小姐金尊玉貴的人物,你竟然敢無禮!
我們還沒說你呢,鬼鬼祟祟一個人躲在竹林里幹什麼,莫不是看我們小姐身邊沒人,想行非禮之事罷。要我們嚷起來,恐怕你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她也只是嚇唬嚇唬張敬程,真嚷起來,嫻月的名聲肯定更重要。
但張敬程頓時就臉漲得通紅,道:「你們蠻不講理,我不跟你們主僕多說。」轉身就要進房去。
「站住。」嫻月叫住他:「張大人,不妨把話說清楚了,別說我們主僕欺負你一個。桃染,你先下去,遠遠站著,我不叫不要過來。」
張敬程聽了,更加要走,嫻月道:「怎麼,張大人比我還膽小,我一個閨中女兒,都敢留下來和你辯理,你們讀書人不是最講道理嗎?今天我要和你講道理,怎麼反而跑了。」
「誰跑了。」張敬程被她一激,留了下來,道:「那就講道理。」
「好啊,那是誰說我不如荊釵裙布的女兒,說女兒家操守最重要。言下之意,是我沒有操守了。」嫻月把他們酒席上的話說了個明明白白:「我記得當天我和張大人素昧平生,怎麼說得上操守不操守了,張大人憑空污人清白,也不是君子所為吧。」
張敬程頓時紅了臉,道:「我並沒說你沒操守,我只是說荊釵裙布的女兒最好。富貴小姐品行也未必好。」
「這不還是說我嗎?」嫻月冷笑道:「好,這話先不說。
我就問張大人一句,據說君子以直為美德,張大人要老實回答,張大人是不是覺得我行事不得體,不莊重了?」
張敬程沒想到她敢直接問,但被架上去了,臉漲得通紅,不說話,嫻月逼道:「張大人不敢說?」
「是。」張敬程到底被逼出了一句。
「為什麼?」嫻月認真問他。
張敬程無論如何都不肯回答,嫻月晾他一陣,才道:「張大人,你抬頭看我。」
她今日穿的一件杏子紅的單衫,配的鴉青色的裙子,錦緞外是紅綃,襯得膚色雪白,一雙眼睛眯細了媚態十足,帶著點冷冷笑意,實在是又冷又艷,張敬程瞥了一眼,頓時張口結舌,不敢直視。
「你,你……」張敬程道:「你故意做這情態……」
「故意?」嫻月反問道:「張大人怕不是又聾又瞎吧,你今天和賀南禎同席,賀南禎比我莊重到哪去了。
他不是眯著眼睛看人,不是這樣歪坐著,不是說笑起來毫無顧忌?
怎麼張大人那時候不糾正他,這時候反而對我發難呢……」
「男子和女子的禮節本來就不一樣,況且他是天生的,你是故意,故意……」
「故意什麼?輕浮?賣弄風情?勾引人?」嫻月逼問。
張敬程連連後退,直接跌坐在竹階上,眼睛不知道看哪裡好,嫻月卻威風凜凜,如同個攻城略地的將軍。肆意把這小書生搓圓弄扁,實在不是她對手。:「我就賣弄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