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忘在馬車裡了吧。」凌霜一點不心虛。
嫻月鬧了一陣,連卿雲也受不了了,道:「別鬧了,早點睡覺,明天還要爬山呢。」
「我不去。」嫻月懶得很:「竹轎子顛得人骨頭疼,我才不去呢,我留下來陪雲姨玩。」
「你還整天雲姨雲姨,娘真要吃醋了。」凌霜笑道。
嫻月和婁二奶奶自上次的事之後一直不怎麼親近,其實婁家人都知道,婁二奶奶最喜歡的是卿雲,就跟婁二爺最喜歡的是凌霜一樣。
嫻月卻不回答,而是躺著看著頭頂的板壁,躺了半晌,才道:「你們說,林子裡的桃花現在還在開嗎?」
「桃花又不是合歡花,朝開夜合,自然在開。」卿雲道。
嫻月嘆息一聲,不說話了。其實凌霜知道她的意思。
這樣的良宵,春風和煦,桃花醉軟,都說這是最好的年華,最好的時光。
但如果心中沒有真心喜歡的人,所謂的桃花宴,也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
第二天果然嫻月就不去爬山,她早早帶著枕頭外衣溜到雲夫人那邊,雲夫人打了個通宵的牌,剛卸完妝,躺下沒多久,被偌大一隻嫻月爬上床來,嚇了一跳。
「誒,我昨晚鬧了一晚上呢,剛睡著。」
雲夫人一面眯著眼睛抱怨,一面摸摸嫻月的背:「這穿的什麼,這麼薄,真不怕冷啊?」
「我裹著白狐肷披風過來的。」嫻月也跟她一樣整天愛抱怨,愛撒嬌:「你這桃花塢哪來這麼多鳥雀,吵死了,我們那外面樹多,更吵,你這裡還好點。」
「那是,好屋子肯定留給自己住嘛。」雲夫人笑道。
她是真困了,說沒兩句話,又睡過去,反正早飯有管家娘子安排,而且夫人們也都打牌打得挺晚,早上起不來。
一覺睡到日上中天,眼看著要擺午飯了,嫻月才懶洋洋起來。
雲夫人反而先起來,在外面梳頭,見她出來,道:「嫻月睡相真好,越睡越橫,差點沒給我踹下床去。」
「我以前跟凌霜睡,她睡著了跟個石頭似的,我就踹習慣了嘛。」嫻月笑嘻嘻道。
她打著呵欠在鏡子前面坐下來,頭髮本來就長,這一下直接垂地了,又厚又密,紗帳似的。梳頭娘子都感慨:「姑娘怎麼養得這一頭的好頭髮,烏油油的。」
「都說養頭髮耗人精血呢,我老病歪歪的,也想要不要乾脆剪了。」嫻月道。
「剪了可惜了。」雲夫人也用手握一握她的頭髮,笑道:「我以前也有這麼一大把,這兩年掉了不少了。
我們以前流行同心髻,最傷頭髮的,頂心要用發繩扎得特別緊,差點沒給我薅禿了。」
「夫人都算禿,那京城就沒人有頭髮了。」梳頭娘子笑著道。
兩人說笑一陣,一起梳了頭,嫻月才想起來,問道:「我姐姐妹妹她們呢?」
「她們上山燒香去了,估計要下午才回來呢。
卿雲一大早就起來了,還跟我問好呢,被紅燕擋下了,真是好禮性,估計就沒見過我這麼懶的主家。」雲夫人笑道。
「那咱們今天幹什麼呀?」嫻月問。
「先吃飯,等會帶你看花去,我知道一處有溪水,又有綠草的地方,咱們吃完飯,提幾籃子點心出去,讓她們帶上熱茶,一邊曬太陽一邊賞花,多好。
剛好紅燕她們想描桃花樣子,準備回去刺繡,你不是會畫畫嗎,連畫具也帶上,省得來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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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她們今天夫人小姐一大堆,半上午就上了山,雇了幾十台竹轎子,踏青賞花,男女大防也沒那麼森嚴了,不過是戴上帷帽,坐在竹轎子上,也就算了。
偏偏今天人都不在,馬球宴散了,男子們全走了,賀南禎秦翊這些自不必說,趙景趙修也沒來,連那些寒門士子都沒出現,小姐們本來全套武裝,戴著帷帽手絹,隨時準備擋臉,誰知道上了山,一個男子也沒出現,倒有點悵然若失。
「今天倒也清淨。」
在寒林寺下了竹轎子,婁三奶奶就用手帕捂著嘴笑道:「要是還像昨天那樣,成何體統?」
「還說呢,跟活招牌似的,虧得安遠侯爺不在了,要還在,看到那樣子,估計也氣死了。」
湊的黃奶奶立刻學雲夫人的樣子,捏著嗓子道:「南禎啊,你們是賭花呢,還是賭個什麼呢……」
眾人頓時都笑起來,雲夫人不在,趙夫人就是這最大的,自然都湊說她愛聽的。
趙夫人雖然嘴上說的是「當著佛前呢,你們也積點德,編排得太過了」,但笑得卻是最開心的一個。
笑完了,她還道:「不怪我說,到底出身還是重要,咱們大家子出身的姑娘們,就是端莊些,不比那些小門小戶的,上不得台面。就上去了,也不過是丟人罷了。」
卿雲正直,不愛說人是非,就躲了出來,在外面廊道上看人做午課,燒香。
凌霜背著手,在廟裡轉了轉,金漆佛像十分莊嚴,垂眉斂目,凝視這群熱鬧的夫人小姐們。
「中午就在這吃吧,聽說寒林寺的素齋不錯,剛好我正月里沒吃齋呢。」趙夫人提議道:「我讓人跟寺里的師傅說一聲,大家都留在這,下午再下山吧。」
「那感情好。」眾夫人都應諾,只有婁二奶奶提醒道:「可雲夫人那邊準備了午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