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奢狸说:“不行,我宁可回兵秦关。这雨下的奇怪,下的我心里很不安稳。大军向北,在镇子里避雨。人要避雨,马也要避雨。”
军官得令,大军继续向北。金奢狸想:大不了走点冤枉路,绕开坊城就是了。
摩崖疑惑:“姑姑,你心神不宁……”
“是刚才的雷声。”
“冬天打雷,却也奇怪的很。”
“老人有话说:冬日雷,阎王催。血如海,骨如堆。预示着大变之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摩崖轻笑:“姑姑,你还信这个?”
“小的时候,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也是像现在的季节,寒冬雷鸣,大雨倾盆。天启帝命人夤夜行军,二十万大军,悄悄出了秦关,冒雨突袭凉州。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肯定是我们凉州英勇血战,杀退来兵。”
金奢狸笑道:“凉州未动一兵一卒。大雨还未停,气温急降。二十万大军,连人带马,身上结冰,被活活冻死在路上。”
摩崖倒吸一口冷气,这死法也太惨了些。
就是这个儿时的记忆,让金奢狸决定大军向北。但萧离仍是朝着坊城的方向,心里还在嘀咕,凉州骑也太快了。
十万大军有这个度,一点不比乌鸦骑差。坊城虽已加固防守,可孤零零的一座城,夜色下,大雨中,骤施突袭,又是金奢狸领兵;坊城只怕不但不会守,还会大开城门。
圣京脚下,为官为将者,最是学的一手墙头草的本事。
可他一路向东,直到望见坊城的灯火,也没见到凉州骑的影子。一路上,甚至连一声战马的嘶鸣都没有听到。
翻身上到城头,极目远眺。即便是这样雨夜,催动真气,他仍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天地之间,除了瓢泼如洒的雨水,漆黑夜中,再没有别的东西。散开心神,因为大雨的关系,心神之力竟然无法漫延出去。
奇怪?萧离心里想:阿狸领凉州骑入京,坊城是最近的路。往北离圣京更远,往南则是花园河谷。若不是这瓢泼的大雨,心神散开,百里之内尽在眼下,也不用这么没头没脑的找。
等吧!萧离心里想:她总要来的。
雨渐渐变小,但气温也越来越低。雨水落下,很快就结了冰。
萧离惊道:“冻雨!”
金奢狸并不知道这个称呼。
凉州骑刚进到镇子里,天气就开始变了。滴雨成冰,房顶白花花的一层,屋檐挂着长长的冰凌。
镇子不大,十万铁骑正好塞满。人冷的缩成一团,屋子里升起火堆,把冻成冰的甲胄脱下来。这个时候,光着身子,远比穿着衣服暖和。
战马也都拉进屋里,和人凑在一块儿。人挤着马,马挨着人。
这个时候,人性美好的一面,让人叹息。
在秦岭大山里,萧满就没这个运气了。
大雨磅礴,夜色深重,他连一个山洞都没有找到。光秃秃的树杈,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根本遮不住这般大的雨。气温下降的时候,脸上,身上,全结了一层冰霜。
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到此结束,眼睛开始花,看什么都像在摇晃。但他看到了南风,那个要杀自己母亲的女人。这个大雨的世界,好像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除了这个女人。
南风拉住他的小手,轻身一跃,飞上绝壁高峰。山峰之巅,恰好凹进去一块,虽不能称之为洞,却也能挡风遮雨。
南风被明善一记风雷手伤的不轻,正在此处疗伤,却听到山下有痛苦的呻吟声。下来一看,却是个孩子。看他的样子,若迟上一个时辰,肯定就被冻死在山林里了。
挡住风,遮住雨。但萧满全是结了冰,衣服也变得梆硬梆硬的。南风散出真气,把萧满包裹。他渐渐觉得暖和,脸色也好了许多。
南风现在才看清他的模样,正是日间拿一杆长枪刺向自己的那个孩子,他叫金奢狸:母亲。
“你是萧满?”南风问。
“你知道我的名字?”萧满愣了一下:“你是母亲的仇人,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奇怪。”
南风温柔的笑:“我和你母亲不是仇人。”
“那你们算什么,陌生人可不会刀剑相向的。”
“我们是朋友。”南风说:“不对,应该比朋友亲近些,却又没有朋友那份感情。算姐妹吧,从你父亲那里说起来,我们算是姐妹。”
萧满哼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理解。但我又有些不明白,像萧离那样的人,既然有了我母亲,又怎么还能有你。像你们这样的女人,一个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南风讶然:这孩子未免有点太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