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放下是什么东西”贺兰敏抓起印章符令置在他眼前,你知不知道,这么是什么,代表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自开蒙识字,便是先认了这处字迹。”贺兰泽丝毫未看一眼,只冷嗤,这些代表山河,疆土,代表天家的身份,代表来日泼天的权贵,我很清楚。
但我现在都不要了,都还给你
为了一个女人
她是我妻子
两道厉声混杂。
“你混账”贺兰敏追声而来,持着手中生冷物,直扇了贺兰泽一把掌,“谢氏凭什么值得你这样你又有什么资格任性有什么资格为了一个女人丢弃肩负的职责放弃唾手可得的山河如今天下乱,上,你有何颜面对你死去的父王,下,你何以对万千黎民
贺兰敏牟足了劲,贺兰泽面上很快腾起红印,嘴角渗血。
他抬手将血迹抹去,相比贺兰敏的撕心裂肺,只重新静下了声息,忍不住冷笑道,“我妻子当然值得我如此,我们彼此相爱,她为我生儿育女,为我几经丧命,如何不值得或许该问您,如果她不值得,当年您凭何未见人面便同意我娶她还不是因为她谢家女的身份,是因为她谢氏统领世家的家族势力而到今日她什么都没了,我就该和你一样,对她弃如敝履,是不是
“我并没有让你对她弃如敝履。”贺兰敏亦缓下声色,“你将她接来府中的第一日,我便同你说,你可以将她养在外头,可以纳她为妾,可是你偏不你非要迎她过门娶她为妻,你既要给她感情,又要给她地位,若是当年的谢氏,我自没二话。但如今这般,你去问问,天下哪处父母能容的下她
“而你妄图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去享受阳光雨露,却不知她早已不堪一击,你所谓的光照恩泽,于她而言是灼烧的烈日,足矣将她焚为灰烬。
她到如今地步,你恨透了我。但是真正的刽子手是我吗不,是你自己。你的爱,压垮了她,祸及了她
贺兰敏说得有些激动,殿中有片刻的沉寂。
“但是阿郎”贺兰敏走近他,伸手抚摸他面颊,继续道,“
阿母知道你是故剑情深,又念着我多年辛苦,如今愁肠百结走不过这个坎,所以认为错只在阿母。无妨,阿母给你担着
她将印章符令理好,重新放到贺兰泽手中,“你出出气让自己松快些也罢了,这处就你我母子二人,日后断不可再以此作玩笑不可如此任性
缓了缓,似想些什么,只长叹了口气温言道,“你父亲去的早,我是他妻子,我有责任代他教导你。除却你父不谈,我是你的生身母亲,亦有资格决定你的婚姻大事,前程道路。阿母都是为了你好,总没有害你、伤你的
话到最后,她拍过他肩头,温热手心捏过他肩骨。一遍遍揉握。
似是给他力量,又仿佛无声的提醒。
贺兰泽目光从肩头落到印章符令上,将手抽回,亦拂开她,退后一步与之拉开距离,“我要是和长意一样病着,大抵你这番话要说动我了。让我又愧疚又感动。
你说你为人妻,代夫行责;你为人母,所行是出自人母意。可是你为人妻为人母,就可以夺去我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吗
“再有,我很清醒,我不曾害她。”
“我将她从悬崖带起,养在屋中小心翼翼照顾,把她送入山门一点点地防护。她啊,好不容易能见一见太阳,肯抱一抱我,与我一道闻一闻花香,纵是不与我一道、就一个人也能慢慢过两日清净日子了,她明明就能重新过活了
话至此处,贺兰泽明显声色哽咽,情绪激烈,为了她能活,为了你能容她活,为了我和她有那么一点在一起的可能,我亲上战场,血海里出入。我想着快些全了你的梦,我可是你,你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你在害她,在算计我,在将无辜的下一代拖入其中
在借着天下苍生之名,意图捆绑我。
安静如斯的四个月,贺兰泽至此爆。
他连半点反驳的余地都没给贺兰敏,只继续道,休与我论肩负的职责,无谓是为父报仇和逐鹿天下。
“至于谋天下,就更是荒谬了。我如今这样,又有何资格夺天下我连一家一室都不能安,何以安天下我连妻儿都护不好,何以护万千黎民这泱泱天下众生,是不会要我这样无能的君父的
至此,贺兰泽将那些印章符令重新放入已然怔怔不能言的妇人手中,所以,您若爱天下江山,就请令择明主吧
话毕,他踏出门去。
不,不阿郎你不能走”贺兰敏这会意识到,他并未动气,而是动了真格,只跌跌撞撞追上去,你不能走,现在凉州处正是绝好的时机,马上、马上就可渡河而去,你这一走,将士们怎么办不可以不可以
不劳您操心,这数月来,我都安排好了。至于你我母子一场,青、豫、衮、徐、这七年里由我定下、由贺兰氏牵线的四州,全部给你,依旧为贺兰氏所统。其中四州之财帛土地,足矣保你一生荣华。
“我要的怎么是这四州呢阿郎贺兰敏跌在地上,拼命拉住他,终于开始垂泪,你这是要弃了阿母吗”
贺兰泽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去,我有没有和您说,容长意一条路,容我一条路你听了吗所以,真的不要再将不孝之名加与吾身。非我弃您,是您,逼得我无路可走
“你、是在报复阿母吗”贺兰敏双眼通红,切齿问道。
贺兰泽久扶人不起,便自己起身,叹道,“我不会去恨一个生我养我的人。但是你,人生在世几十载,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
贺兰泽回主殿时,车马已经备好。
他掀开帘帐,给昏睡不醒的人穿衣梳,然后带着皑皑,抱起谢琼琚离开。转到楼梯口,看见贺兰敏带着那个锦盒在等他。
他走下楼梯,腾出一只手掀开盒子,拣来里面的符令,向空中出信号。朔风一阵阵地吹,漫天梅花飘落。
谢琼琚似有些苏醒的模样,许是感觉到冷,只往他怀里靠去,蹭着他胸膛。他正给她掖着斗篷风帽的边口,一支两百规制的银甲军便从暗处现身。
正要向他请命,他先开了口。
将符令昭示,放回贺兰敏手中,以
后一切听命于老夫人。
他抱着谢琼琚往前走出一步,也没回头,只道,您若恨长意依旧,若留我之心依旧,不容我等踏出府门,这处人手都在,你可一声令下,将我们一家毙命于刀下。若今日错过,来日且莫再叨扰
贺兰泽抱着妻子,身边是他的女儿,一步步踏离这座府邸,踏离王权富贵,踏离尔虞我诈。寻一个新生。
“阿郎你何时回来你别不要阿母”贺兰敏眼睁睁看着马车疾驶而去,终于哭喊道。
然而除了漫天风声,再无人应她。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