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友芝说:“在下研读考究汉宋十年有九,前年赴京会试与椒云不期而遇。也正因共同学好,与其结为了知音。”
曾国藩惊讶道:“研考汉宋十九载?想不到黔中有此宿学耶!”莫友芝大度道:“郘亭穷儒一个,天生嗜好而已。”曾国藩问道:“郘亭现居何处?明日我约上椒云,一起就汉宋学与考据,好好聊上一聊可好?”莫友芝应道:“如此甚好!我现居虎坊桥附近,椒云知道此处。”
那老板见国藩二人谈得火热,便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地忙拎着水壶走到国藩面前,伙计边添茶边道:“曾爷,刚才那部书,小的要不要撤下给爷留着?小的担心被人买了去,不好给曾爷交代。”
国藩碍于莫友芝面子,只好说:“留着,我明日准来。”
伙计应了声:“好嘞!”便拎着水壶走去。莫友芝笑问国藩,“什么书?”
曾国藩说:“刚在此现一部北监版的《二十一史》。经查验乃正宗明朝国子监刻印。乾隆武英殿所刊二十四史,即照北监本模样。但殿本中的辽、金、元三史,人名有所改译。虽三朝诸臣最熟之名,亦使人茫然莫辨。殿本虽佳,犹以三史为憾。北监版本在市面甚是罕见也。”
莫友芝问:“遇之宝藏何不当即拿下?”
曾国藩道:“拾遗书需一册册校阅,册子太多,我一人校阅不及。想明日
带几位朋友一起来校阅。”莫友芝惋惜道,“遇一部二百年前珍品甚是难得。来,我现在就帮你校阅。”莫友芝不等国藩反应,便站起身。国藩只好随其走到柜台对那老板:“先生,劳驾将此书呈上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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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住所的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牵着头骡子缓缓走到国藩门前。他抬头看了看挂有曾府二字的门楼,举手叩响了大门。
周升和守贵将大门打开,那年轻人看着二人:“打搅二位,这里是曾老爷府上吧?”周升惊着嘴巴道,“啊,是是。”
年轻人道:“我是赵老爷府上的顺子,我家老爷要外放四川,家里骡子用不着了,老爷要我将骡子送到曾府,给曾老爷用。”
一旁的守贵连连点头:“哦哦,我知道此事,老爷临出门前和我交代过的。”周升忙热情道,“哦,那快进院吧。”三人牵着骡子进院,恰被秉钰看到。没等秉钰问话,周升便介绍道,“夫人,这是赵老爷府上的顺子,给咱们送骡子来的。”
看来秉钰知道此事,她忙说:“顺子,炳坤大哥这就要离京了?”
“回夫人,老爷明日离京。昨日,曾爷给我家老爷饯行,我家老爷说好的,要将骡子送与曾爷。所以,我就送来了。”
秉钰嘱咐着周升:“周升,你快唤福禄把骡子牵到后院去。”秉钰又转向顺子道,“顺子,你客房请!”顺子忙客气道,“夫人,骡子送到了,我得马上回去,还要给老爷回话呢。”
秉钰莞尔一笑:“不急,喝杯茶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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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文堂柜台前,国藩和莫友芝正站着和老板说话:“先生,此《二十一史》缺失《南史》,其他《二十史》则无一缺页。只能说是二十史。”
那老板说:“曾爷,《南史》二函是被他人借去,不是缺失。您若将书买下,我即让人归还便是。”
曾国藩说:“这样吧,费了这么大周章,虽无《南史》我亦买下了,等南史归还我再来取便是。打包吧。”
“好咧!给曾爷包书。”老板一声令下,几个伙计忙麻利打包。国藩和莫友芝回到茶座坐下,二人边喝茶边聊。莫友芝道,“怪不得,您说是这里常客,最终一百两老板也就认了。”
曾国藩笑道:“年初,椒云在琉璃厂曾以九十五两买过一套。我晓得底数。”说话间,伙计将包好的书送到茶桌上,“曾爷,二十史一册不少,您再过下目。”国藩掏出钱袋,拿出七十两银递给伙计,“我先付七十两,余款,待南史到时我再补齐可好?”
伙计接过钱不敢做主,回身看了看老板,老板对伙计点头道:“成,依了曾爷!”
伙计忙对国藩鞠躬:“多谢曾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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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莹在公事房,边整理文案边和国藩说话:“郑珍与郘亭既是同乡又为同窗,前年,会试放榜时,我们同去看榜,或许落榜举子惺惺相惜,便相互拉起了家常。说话间,闻得郘亭喜好汉宋学,于是,从那时,彼此便结为了知己。”
曾国藩感慨道:“茫茫人海,结为知己皆为缘。走吧,别让郘亭等急了。”国藩与刘传莹正要出门,国华一步跨入屋门,“大哥,我从窗外就看到您来了。”曾国藩说,“国华,我与椒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下课回家告诉嫂子,不要等我吃饭了。”
国华看了看大哥和刘传莹:“怎么?你们要出去?”
刘传莹对国藩道:“涤生兄,不妨让国华随我们一同去吧?大家认识一下,彼此激励。”没等国藩说话,国华知趣道,“我还有课不便脱身,你们快去吧。”
到了掌灯时分,周升和守贵、福禄,在门房坐着闲聊。周升唉的一声,“在这里住习惯了,说起要搬家,还挺舍不得这里。”
守贵说:“房主要用房不搬也不行啊。”福禄追问道,“前天,你们随老爷去看房,那院子怎么样。”
守贵道:“院子比这里狭窄了些,不过还好。不是这边房主要房要得急嘛,老爷说,先搬过去,待找到好的房子我们再搬。”
福禄说:“听说,那房子的老爷升迁了,高官住过的房有贵气。”
周升说:“咱家老爷不也贵气嘛?这才几年哪,连着升级。”
守贵笑道:“所以嘛,贵气加贵气咱家老爷还得升!”
国华陪着何绍基,坐在客房说话足有一个时辰,何绍基焦急道:“看来,我是等不到你大哥回来了,掌灯都这么久了。”
国华说:“再等会,说不定大哥正在路上呢。”
何绍基道:“哈,我都快坐一个多时辰了。”
国华笑道:“大哥每次家书,总要提起子贞兄的书法。今日,您就当和小弟授课,我正听得上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