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说:“陈家老爷的孩子还好吧?”
秉钰说:“胖着呢,那小脸,比咱耀儿出生时大很多。”
奶娘笑道:“男孩家,个头大。”
王婶进屋对秉钰道:“夫人,您屋的火盆生着了,马上就会暖和。”
“好,等下我过去。王婶,咱家的煤炭,让周升赶紧买齐。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卖炭的也要回家过年的。”
奶娘说:“夫人和老爷刚走,周升就去买了,最迟,明天就能给送来。”
秉钰点头道:“哦,那就好。哎,泽儿呢?”
奶娘说:“小少爷在周升的被窝里坐着,读老爷给买的书呢。”得知孩子们个个没事,秉钰才算放下心松了口气。
道光二十四年,正月初三这天,整个京城,鹅毛般的雪片漫天飞舞。宫廷的红墙碧瓦、市井的民宅房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掉光叶子的老树杈,雪怪似的立在道旁。哨子般的风声漫卷着残雪,寥寥的行人艰难地走在路上。半尺深的脚印顷刻被大雪压盖。
国藩家大门开了,小岑、李文安等十几个好友走出门外,个个被风雪噎得不敢张口说话。纷纷用手势向国藩告别。汤鹏扯着嗓子对国藩道:“还不让走,再不回去,就封路了!你快回院里,快关门回院里!”
国藩喊着回话道:“大家路上都小心点,出了路口会有车的!你们相互搀扶着点,别滑倒了!”
小岑挽着小珊,回头对国藩道:“涤生,雪停了再聚!快回吧!”
曾国藩嘱咐道:“好!岱云!你帮竹茹先生搭上车再回家!”岱云被风噎得说不出话,只得挥挥手作应答……
……四岁多的远谟坐在富贵的床上,身上围着厚厚的被子在看书。
富贵端了盆木炭从门外进屋,远谟裹着被子问富贵:“富贵叔叔,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富贵一边给火盆加木炭,一边回道:“快了,老爷一早出去,这眼看擦黑了,怎么也快回来了。”
“富贵叔叔,我想去茅厕撒尿。”
“等着,叔叔给你端盆子去。茅厕可是去不得,到地方小鸡鸡就冻没了。”
远谟下意识地忙捂自己的下身:“哇!好怕怕。”
富贵出屋端回个盆子,走到床前对远谟:“来,尿吧。”
远谟从被窝里爬出,富贵为其接尿。恰桂香进屋,远谟忙喊:“转过身去,男女有别!”
“喊什么呢。”
“我尿尿呢,快转过脸去。”
桂香笑着转过身去:“嘘,知道害羞了。夏天时,姐姐还帮你洗澡呢。”
远谟尿完,富贵端着出了屋。远谟对桂香道:“好了好了,可以回头了。嘿嘿。。。”
桂香走近床边,问远谟:“哟,你还会看书啊?看的什么?”“涤生伯伯送我的《尔雅》,专门让小孩子学认字的书。”
“嗯,真好。你好好学吧。”
富贵回屋洗了把手,桂香对富贵说:“富贵哥,夫人好像不舒服,你能去药房买些药回来吗?你看,老爷也不在家。”
富贵边擦手边问:“夫人哪里不舒服?”
“说是满肚子窜着疼,一会这儿一会那儿。三十晚上就开始了,当天,老爷说带夫人去医馆看看,夫人说可能是胀气,说吃块白萝卜顺顺气就能好。可都三天了,好像一点也没见轻。只是,这么大的雪……”
富贵说:“再大的雪药也能买。可这,算什么病症呢?万一买错药了呢?不行,我到街口叫辆车,带夫人坐车去医馆瞧瞧?”
桂香犹豫道:“可,外面的雪实在太大,夫人还奶着二少爷呢。”
富贵叹了口气:“哎哟,这可怎么是好哇。”
二人正说着,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富贵急忙拿把雨伞出了屋:“兴许是老爷!”富贵打开门,正见岱云雪人般地走进院里。富贵忙为其撑开伞:“哟,成了个雪人了。老爷,夫人可能不舒服呢。”
富贵陪着岱云疾步走向卧室。岱云问:“哪里不舒服?”
“我不甚清楚,还是问夫人吧。”
岱云进了卧室里间,富贵站在门口对其道:“老爷,若是需要去医馆,我马上去叫车。”
岱云说:“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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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蹲在地上正往火盆里加炭,秉钰边宽衣边说:“今年这场雪,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一次。”
曾国藩说:“我来京五年,也是头回见到。”
秉钰宽衣上了床:“哟,这被窝,怕是暖一夜才能有点热气。”
曾国藩说:“你身子往下躺,脚头我塞的有水鳖。”“什么水鳖土鳖的,还水怪呢!暖脚壶不就得了。”
曾国藩笑道:“哈,这还是那年进京在河南客栈学的。当地人都叫水鳖,官名暖水鳖,简称水鳖。当时,我问伙计,屋里这么冷怎么睡人嘛?伙计说,被窝里有水鳖不会冷的。一下把我给骇住了。”
“你呀,真是好健忘,上次已经说过一次!不过,京城人叫它汤婆子也蛮有寓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