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郑荣则站在战台的正当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晚归所在的天星院众弟子,轻轻拂了拂雪袍,肃然开口道:“请来。”
春闱大比的轮混战已经开始了,而夏生一行人则刚刚渡过朔河,从秀城来到了大缙南北分界线的另外一头。
过了朔河,便已经属于江州的地界了,也意味着距离落日谷更近了一些。
整场春闱大比总共要举行三天的时间,如果夏生全力赶路的话,并不是没有机会在春闱落幕之前赶到赛场,可正如他一开始对秦小花所说的那般,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来参加春闱的。
他只是为了向韦秋月报丧。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其实韦秋月在抽签仪式开始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落日谷。
不止是她,包括天星院的陶之谦,还有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客,都离开了落日谷,只因为国教院重新现世的消息实在太令他们感到不安。
相比起来,春闱大比的结果,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夏生并不知道这一切,所以他还在朝落日谷赶去,而在他的身边,则汇聚了一位剑皇,一位剑尊,一位初出茅庐的杀手,以及,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
相比起当日在金陵城的时候,孟琦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至少没事儿还能去打个兔子,抓条鱼什么的。
不过相比起当初与夏生同行前往洛阳城的时候,这两天的孟琦在情绪上都显得比较失落。
丝毫不见初次完成任务的喜悦。
因为现在的她遇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她能够行动自如之后,便对夏生说过了。
“恩公,我杀不了他。”
当时的夏生暗暗瞥了裴袁那个老流氓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杀不了。”
夏生这句话是天大的大实话,事实上,别说是他和孟琦了,就算是夏生、孟琦、康无为他们三个加起来,也肯定不是裴袁的对手。
诚然,当日在前往洛阳城的途中,程立然只是一位剑皇,也生生逼死了身为尊级强者的槐安,若不是夏生在中间插了一手,恐怕槐安连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都搏不到。
但今时不同往日。
那个时候的槐安情况有些特殊,虽然有尊者之资,但实力却是大幅度受损,更何况,就算是他的全盛之时,恐怕在裴袁的眼中也是不够看的!
两人都是用剑的,但在今日之大缙王朝境内,还能找得出比裴家剑术更精妙的吗?
两人都是尊级强者,但武尊初境与武尊巅峰之间的差距,又岂是常人能够揣度的?
所以自从被裴袁从韩府门外阻截之后,夏生就彻底断了逃走的念头,更没有与其拼个鱼死网破的奢望。
好在裴袁也真的说到做到,这一路走来,虽然他一直在尝试着用不同的方法和手段给夏生下药,但至少没有明着取夏生性命的意思。
对夏生来说,这就够了。
但于孟琦而言,这一路却是走得无比的憋屈。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若不是老夫的灵丹妙药,你现在是生是死还不好说呢,老夫也不指望你报恩,但起码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行不行?”
自从夏生的身边多了一个孟琦之后,裴袁顿时觉得他的下药大计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因为孟琦现在变成了夏生身前最牢不可破的那一道屏障。
她是一个杀手,即便在刺杀的手段上不是很靠谱,但至少在对毒药的识别上还是很敏感的,现如今裴袁在历经数次挫折之后,下药的手段已经越来越隐蔽了,但却始终逃不过孟琦的眼睛,屡屡被揭穿。
恼羞成怒也是在所难免。
然而,面对裴袁的指责,孟琦却是一点儿也没动摇,义正言辞地回应道:“药的确是你给的,但如果不是恩公的原因,你又怎么会出手相救?所以究其根本,我这条命,还是欠恩公的!”
一路上,裴袁与孟琦的争吵几乎就没中断过,在秀城的时候吵,渡朔河的时候吵,现如今到了江州,还在吵。
一开始的时候,夏生还担心孟琦惹恼了裴袁,会让裴袁翻脸不认人,却不曾想,这老流氓还真没有以大欺小的念头,哪怕到了吹胡子瞪眼的地步,也始终不曾对孟琦拔剑。
见状,夏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任他们俩唇枪舌剑去了。
对他来说,现如今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那个叫做裴馨月的小姑娘,已经没那么缠着他了,更多的时候,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一旁,一副乖巧的模样。
只是那双大眼睛里面,始终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这也许是因为夏生每天给她讲故事的缘故吧。
这也就是夏生,历经九世人生,心中的故事何其之多,断不至于被这么个小丫头给难住,可现在令他有些苦恼的是,每当他讲故事的时候,别说是康无为了,就连裴袁也会与孟琦暂时休战,凑过来听个热闹。
这么一来,很多故事夏生就不能讲了,以免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当涉及到真实地名或者人名的时候,他都会含糊着一带而过。
想一想,今天该讲什么了呢?
还是接着讲沈万林是怎么从一介平民,敛得惊世财富,化身为世人心目中财神爷的故事吧……
夏生正在心中构思着待会儿晚上要给月儿讲的故事的时候,康无为却突然一把拦在了夏生的面前,目色变得无比的肃然。
夏生一愣,随即皱着眉头看向前方的那片影影绰绰的竹林,心中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裴袁和孟琦似乎也现了不对劲,后者身形一闪,于场中隐匿不见,而裴袁则吊儿郎当地迈步走到夏生身前,与康无为并肩而立,幽然一笑。
“前面可是我裴家儿郎?如果是的话,都散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场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于是裴袁耸了耸肩,对夏生开口道:“看来不是家里面的人,我就知道,你此番南下,肯定有人想趁此机会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闻言,夏生一只手拉着月儿,将其护在自己身后,也笑着道:“有你和无为在,我倒想看看,谁还敢对我动手?”
早在夏生离开不句山,准备南下前往落日谷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
当时在他心目中最大的敌人,是裴家。
但最令他警惕的,却是当日在桂花巷始终不曾现身出来的莫名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