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話,沒有人樂意原本屬於自己的利益被分割,鑑於這開闢出來的部門的特殊性,燕寧有理由懷疑它會成為原有三司的眼中釘。
都說官上任三把火,但沒準火勢太大就直接給官燒成炮灰了,就是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霉蛋兒會接手這燙手山芋。
聽方才沈景淮的問話。。。燕寧默默看向岑暨,眉梢高高揚起,目光近乎苛刻地快在他身上打量了一轉,默默搖頭,目露悲憫。
我當炮灰是誰?原來就在我身邊!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倒霉蛋兒的標籤,岑暨直接忽略了燕寧搭話這一小插曲,聽見沈景淮問,他眉頭微動,不答反問,語氣莫名:「沈將軍消息居然如此靈通,是聽沈雲舟說的?」
沈雲舟,沈國公府二公子,也就是沈景淮的二弟。
沈國公府雖然是以戰功起家,但沈雲舟並沒有像兄長一樣繼續走武將的路子,而是選擇了正兒八經靠科舉入仕,或許是有天份,他連中三元,十八歲便榮登榜狀元,去年剛擢升為大理寺少卿,可謂是年少英才前途無量。
見沈景淮點頭,岑暨冷哼:「他倒是嘴快,是不是還罵我來著?」
這話要怎麼答?
思及那封家書上對岑暨長篇大論的「批判」,沈景淮沉默了一下,面不改色:「沒有,世子多慮了。」
岑暨似笑非笑的看了沈景淮一眼,眼中是明晃晃的不信,不過他也懶得計較。
岑暨撿了一根枯樹枝,將燃的差不多了的枯柴扒拉到一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火光映襯下顯得如玉石雕刻,火光撲在他臉上倒出淡淡的陰影掩去他眸中神色,岑暨聲音平靜:「陛下召我回京,確實是想叫我掌提刑衙門。」
「那…」沈景淮眉骨微動。
「我應了。」既然沈景淮都問了,岑暨也不瞞他,答地坦率:「聖旨這會兒應該已經下了,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會回京。
岑暨側頭去看沈景淮,他眼眸黑的發亮,語調悠悠:「你是不是覺得很詫異?」
明明是被放逐出京的人,卻不想竟突然被召回委以重任,換做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他雖為侯府世子,卻從未在朝中擔任過任何官職。
他此番攜旨歸京,不知京中朝堂又該鬧成何種模樣,想來一定是很熱鬧。
沈景淮見岑暨臉上雖笑,眼神卻冷,他沉默片刻,搖頭,穩聲:「聖上此舉不足為奇,更何況。。。」
沈景淮看他一眼:「若非當年之事,你早該封官進爵。」
先不說岑暨身為昌平長公主之子,本就十分得陛下看重,當年叫他退避薊州也是無奈愛護之舉,如今風波已過,陛下叫他回京是遲早的事。
單就從提刑衙門官員人選上來說,陛下有意再辟刑司就是想繞過三司,就跟御林軍一樣,不參與朝廷派系黨政只聽天子調度,那這於官員人選上就要更加注意,若選世家子,京中世家根系盤根錯節,多多少少都會摻點人情往來,但若是出身寒門,恐怕一時也難以在三司重壓下占得一席之地。
而岑暨則不同,論身份,他出身宗室,乃長公主之子;論才幹,他連中三甲,是陛下殿前欽點探花郎;至於人情世故世家牽扯什麼的。。。想到當年他退居薊州的原因,沈景淮心中暗忖,還人情世故關係網,只怕現在滿朝文武壓根就沒人願意跟他搭話吧。
不過。。。沈景淮擰眉,初涉就叫他擔此重任,陛下確定不是在揠苗助長?
思及二弟先前信中所語,沈景淮豁然,或許沒準陛下就是故意找藉口安插個職位將岑暨調回京日後再做安排呢?
畢竟就沖陛下對這位外甥的愛護程度,說句舐犢情深都是輕了的。
沈景淮心有思量,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出言提醒:「你此番回京,就算是有陛下護著只怕也不會太平順。」
沈景淮說的委婉,但話中意思卻很明顯,至於原因,兩人心知肚明。
先不說三司驟然被分權難免讓人心中有怨,少不得在公事中暗中使絆,就單是他當年得罪的那些人,放眼望去少說也占了朝中半壁江山,就算陛下再偏袒,也是雙拳難敵四腿不好太過明目張胆。
總而言之,岑暨此番,只怕不易。
沈景淮淡淡一笑,聲音穩沉:「雲舟在大理寺多年,若是遇到難處,他或許能幫襯一二。」
咦?
不想沈景淮居然如此答,岑暨挑眉訝然。
這是有意搭台階暗示可為助力?
「哦——」
沉默三秒,岑暨拖長語調,黑眸閃爍,似有所悟:「沈將軍方才還叫人與岑某保持距離,這會兒就說有事可尋令弟,原來沈將軍與令弟關係如此不睦,不然為何這般著急大義滅親?」
沈景淮:「。。。。。。」
「噗咳咳咳咳——」
燕寧才端起旁邊已經涼的差不多的半碗菌菇湯喝了一口想著不能浪費,不妨突然聽見這驚人之語,一個沒崩住一口湯直接就噴了出來,湯汁越過灼灼燃燒的火焰,成功兜頭撲了對面坐著的岑暨一臉。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得眾人一個措手不及,空氣陷入一片死寂,仿佛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零零點點的湯汁自岑暨臉上緩慢流淌在下顎處凝成一滴水珠,他方才臉上掛著的笑容緩緩褪去,身體僵直,似乎是還沒從這種打擊中回神,一雙漆黑雙眸映著火光如初融的雪水盛滿了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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