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昨晚竟也歇在了屋里,两个主子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实在让她们打心眼儿里高兴。
本来嘛。大少奶奶这性格,这脾气,这容貌,这为人处世的态度,家里谁不喜欢?即便是对待下人,也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大声。她们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主子,甚至丫鬟私下里都羡慕着呢。能伺候大少奶奶,即便只是个粗使丫鬟,在底下人看来,那也是几辈子的造化!
只是这大少奶奶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温柔大方最是善处人事的,偏一遇到大少爷就开始发傻。不是不理人,就是说错话做错事,结果老弄得大少爷满脸怒火地摔了门就走,让她们都跟着着急。
自上次大少爷来屋里,少说也有十来天了。本来还以为两个主子遇到又要吵呢,结果没料到昨儿晚上听晚晴姐姐说,主子和大少爷难得没吵架,而且主子还找她们拿了药,说要亲自给大少爷上药呢!
想到这个,连着她们都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上药啊……她们可见着的,大少爷脸上又没伤,那就一定是身上了。身上,那不就是要裸裎相对了?啊呀,真是羞死人了……
几个丫鬟心里想着,眼中都恨不得冒出红心来。自家主子定是和大少爷深情相望,一夜缠绵,郎情妾意,无限春光……真没料到,主子竟突然就这么开窍了!早这样多好,也省的她们天天担心,就怕哪天大少爷不满意了又给主子没脸。到时候她们也跟着难受。
但是!!!
这会儿天才刚亮呢,搞不好主子还在跟大少爷你侬我侬呢!偏又有人来,不用说都知道是有事找来的,这不是明显找茬吗?就算不知道大少奶奶还在休息,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过来啊!大少奶奶是当家的,又不是专门给她们做奴才的!怎么个个没早没晚都往这里跑?
几个丫鬟这么一想,脸色便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她们可不管来人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在她们看来,只有自家主子,老太太,大少爷最大,别人都根本不算啥。没触到她们利益的时候,为了维护大少奶奶的面子,她们自然客客气气,绝对以保住东厢房的气派为己任,而若是她们觉得有人妨碍了自家主子,那可就很难说了……
因此这张氏进了院子,才刚怒气冲天地想喊话呢,其中一个正扫雪的丫鬟便笑容满面走了过来。开玩笑,即便是在外头伺候的,在这院子待了这么久,大少奶奶又是她们所有人的偶像,谁还没学到个一点半点?
那丫鬟拖着个扫帚,呼着热气就这么大喇喇将张氏拦在了门口,偏她脸上还带着万分客气的笑容:“啊哟,这不是张姨娘吗?您今儿怎么又得空来了?昨儿咱们还听说,您的公子受了伤,怎么,今日可好些了?我们主子昨儿还说,想亲自去瞧瞧的呢,就是大少爷也受了伤,这不就给耽误了么!哎,您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今儿天气可不暖和……”
她一阵噼里啪啦,压着声音就把张氏直接给说得傻愣在当场。不远屋子里冬雪早听见了动静,连忙也开了门出来。一见是张氏,便忍不住皱了眉。昨儿晚上大少奶奶难得和大少爷一道,如今只怕睡得正熟呢,这老妇来做什么?真正讨厌!
她心中这么一想,脸上便也瞬间挂了笑,往张氏的方向走去。
强悍的丫鬟们(二)
那张氏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结果刚进院门,还没见着大少奶奶的面呢,就被一个扫雪的下贱丫鬟给拦住了。这叫什么事儿!
她神色越发不善,本来就有些发青的老脸差点直接变得跟炭一样黑,开口就准备呵斥眼前这个没大没小,胆敢拦她道儿的丫鬟,顺带着再讥讽嘲笑几句,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
偏这里她还未开口,眼睛的余光便见一脸笑容的冬雪,穿着件粉色小袄,提拉着一方小手绢儿,怀里还抱着个小暖炉,悠悠地晃过来了。
“哎呀,这不是四房的张姨娘吗!银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快,姨太太快请进,先到奴婢这屋里头坐坐,外头可冷着呢。您可千万别嫌弃奴婢,咱们主子这不是还没起吗?等主子醒了,一准儿让您第一个进去。您可别看这雪停了,化雪的时候,可比下雪还冷呢!”
她特别重点强调了“四房”、“姨娘”和“主子”几个词,愣是将张氏一口气直接憋在喉咙眼儿里,差点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这话说着客气,可叫人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这屋里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谁,何必非得把几房也说得这么清楚,又说什么姨娘主子的,不就是在提醒她,这南宫府真正的主子是大房的人,她们这些偏房,根本就什么都不算?
张氏的脸色是变了又变,从青的变成黑的又变成绿的,风云变幻都无法准确形容她此刻的真实状态。明明她才是来闹事讨说法的那一个,怎么她还没开口呢,就被别人给旁敲侧击地数落了?
幸而她也不是那没经过风浪的人,装腔作势的本事也已经练到了一定地步,所以她只微愣了一下,便知道此刻不好再直接发作,只得笑着开口道:“冬雪姑娘,你这是哪儿话,我又哪儿敢哪!这会子也不算冷,我就在这里等着就成。不过这个丫鬟……”
她突然抬起手来,脸色一冷,伸出一根指头就直接指住了一脸笑容,还拿着把扫帚俏生生在跟前站着的银莺。
冬雪是大少奶奶的大丫鬟,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她自不能多说什么,但刚刚拦着她的,不过是个扫雪的粗使丫鬟,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去。张氏冷笑着哼了一声,讥讽的话瞬间就到了嘴边儿:“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居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