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一反常态耐着性子与贾琰对话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少年那凛然的气势和谈及亡母时那控制不住的哀伤和愤怒所打动。
“听汝之言,汝母也是天地间的奇女子,难怪能教养出你这等气魄不俗的少年郎来。”
康晋嗟叹一声,方认真上下打量着贾琰,他的目光突然落在贾琰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上,面色陡变。
康晋纵身而起,跃下高台。
身形一闪就至贾琰身前,而贾琰不及反应,腰间玉佩就已到了康晋手上。
康晋手持玉佩,认真端详,手势都在微颤。
“此物何来?说!”
原本和风细雨的大内监康晋,骤然变得声色俱厉。
贾琰微愕,但也并不慌乱,他从容回道:“系家母所留遗物。”
“尔等退下!”
康晋暴喝一声,面色冷漠,诸光武卫大惊失色,但不敢吭声,纷纷退走。
转瞬间,堂上便只剩下康晋与贾琰。
“汝母可是蜀中人氏?”
“然。”
“汝母可是身怀祖传酿酒之术?”
“是。我家在京亦有酒坊一座,今已被贾珍夺去。”
“汝母既是蜀中之人,又缘何远隔千山万水嫁去了江南贾家?”
“学生不知。”
“汝父……出身为何?”
“学生从未见过家父。
只听我娘说,他本是金陵乡下一寻常读书人,我方出生便病逝。
我家家业,均系我娘十余年苦心孤诣营运所得。”
一问一答间,康晋的情绪明显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
他突然又暴喝道:“脱去鞋袜!”
贾琰从容依言脱去鞋袜,露出左脚脚心处那枚枫叶状的鲜红胎记来。
康晋俯身查看良久,还探手抚摸一会,面色激动,几乎难以自持。
片刻后,康晋情绪稍定,但却一言不发,转身就去。
空荡阴冷森严的光武卫衙门正堂之上,只留下一个强忍内心震撼且若有所思的贾琰。
这便是李氏留给儿子的最大底牌吗?
……
凤藻宫。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软榻之前,雪白的来自波斯的羊毛地毯上,站着一个女子。
她一身大红宫裙,上绣一只凤凰,雍容华贵。
看起来年约三十上下,头上戴着金步摇,面若中秋之月,眉如柳烟,肌肤胜雪,容色极美。
双眸如一泓秋水,开阖间却顾盼生威。
正是当今大周皇后,严雪然。
严皇后望向毕恭毕敬侍立在侧的身着一名宫装少女,此女秀美可人,身段婀娜多姿,一头青丝绾成双髻,上面垂着流苏。
她微微一笑,淡道:“元春,日间登闻鼓响……据说是南省的乡试解元叫贾琰的神童,状告宁府贾珍杀母夺家之仇、大逆不道之罪,活脱脱将这天捅了一個窟窿出来!
至于详情如何,待本宫见了陛下,自会问个究竟。你且退下吧。”
宫女盈盈跪拜在地:“娘娘,元春怎敢干涉外务,此来并非为贾珍求情。”
“哦?”
“后日是我娘生日。元春想往贾家为我娘送一份寿礼,特请娘娘恩准。”
“你倒是孝顺。准了。”
“谢娘娘,元春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