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关内,他都觉得自己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黑沉沉的夜,一点光都没有,好像月亮都隐进了云层里,他试图晃晃脑袋,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了。
等他再有朦胧意识时,周围充斥着各种声音,很吵但很有活力。
红官费劲睁开了一道眼缝,眼前好像有好多人走动。
“哟?你终于醒啦。”
这把声音……很熟悉!
红官才动了下,全身就跟散架了一样,前方是来来回回赤膊扛麻包的人,看样子是专门给人家卸货的苦力,视线往旁边一偏,一个人正逆着光在煮着小火炉。
他眨了眨眼,不敢动太厉害,只觉得身后应该是个草垛,但他的后背没有直接靠上,而是侧躺着,身下也垫着厚厚的草垫子。
红官还没看清旁边是个什么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迷糊中好像有人喊了声:“快快快!快出来!他们又来了!!”
谁来了?来干嘛?
红官一脸茫然,却只看到身旁这个人闪电般冲了出去,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棍棒敲打声,动静不小,是生聚众斗殴了?但很快就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喝彩声。
红官想撑坐起来,但是手臂一使劲,肩头连着整个后背就火辣辣的疼,他使劲一翻身,才勉强支撑起来。
原来他在一个三面矮墙支撑着的破庙里,破庙神像缺了个头,神像两边也都是草垛子,眼前是一条脏乱的街,往来的都是皮肤黝黑、身形消瘦的工人。
不过刚刚好像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聚在一起像是在看热闹,没过多久,这些人散开了,整条街就又开始运作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回来了,这回他终于看清了——
来的是一个身着褴褛,头戴破帽的少年。
是灾星?!他差点叫出了声。
没想到这回入关,还能再见到他!
红官双目灼灼盯着他,一时间忘了说话。
“你别怕,就几个泼皮无赖,三天两头跑过来逼这些穷苦力交钱保平安,大家哪里有钱啊,交不出来就棍棒恐吓,搞得人心惶惶,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以为真能无法无天了。”
灾星一边用根破勺子搅动着热气腾腾的小锅炉粥,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你放心,我虽然总是和坏人打交道,但不是什么坏人。你前几天晕倒在路边了,了高烧不省人事,被我捡了回来,这两天看你能喝下点粥了,我才放心,不然还以为你快死了呢。”
前几天?已经过去几天了?那他的母亲……
红官咬了咬唇,心头一阵刺痛。
“你怎么了?还痛啊?来我给你看看。”灾星看他脸色难看,就倾身过来,直接把脑袋探到他后背一看,后背几道血痕已经结了痂,只要没有大动作,不再撕裂开就能很快恢复了。
红官一动不动,对方倾身靠近的动作很轻,没挨到他一点,但就是很亲密。
“呼——呼——”
“……”红官一整个傻愣住,灾星在给他吹伤口?
但不可否认,伤口的疼痛感因那一丝丝的凉气竟然真有所减轻了,直觉上好像触觉替代了部分痛觉传导,伤口变得不那么疼了。
“还疼不疼?呼——”灾星边吹边问,目光瞄到他的耳尖,“耳朵怎么这么红?”
他伸手探了探红官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反复了几遍,最终确认:“嗯,烧是退了,但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灾星揉了揉他的耳朵,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给他舀粥了。
红官面上火辣辣的,心头一阵暖意萦绕,很想问后来的他去了哪里,可是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将来的去处?
即便关内这一切虚虚实实,但他仍旧有所不甘和遗憾。
红官的目光一刻没离开他,哪怕对方已经把粥端到他面前了。
“……”灾星停下手中的动作,纳闷询问,“你……我的脸不是一天两天这么脏了,不像你白白嫩嫩的,但是我保证这粥干干净净的,米也是干干净净的……”
红官一把接过这个破了个角的碗,捧在手中,暖洋洋的。